人皇目光閃動,停頓了好長一段時間,忽有一個聲音響起:“基、業?”

這兩個字,咬字清清楚楚,絕非學舌。

眾人先是一愣,再是大驚。

他們都以為,人皇吸納了陰氣,就算有了靈智,也是新生的某種生物。眼下看來,卻不是這樣,難道他本身就有記憶?

那豈不是說,復活的,還是人皇自己?

三位太上長老,先驚後喜。如果還保留著記憶,那這事就好辦了。

當初葬於陰山,就是人皇自己的決定,他定不會願意自己生前守護的東西就此毀去。

“陛下,陰山突遭大變,山體塌陷,法陣破裂,陰兵四出,還請您為蒼生大計,重回陣眼之位!”

康老道說完,鄭重俯身,對其行大禮。

石太上長老和淨一緊隨其後,魏春秋與燕無歸也照做。

嶽靈音眼珠子轉了一圈,假裝自己受傷過重,蹲靠在角落。誰知,陸明舒也蹲到她身邊,還伸手託了她一把,當是照應她。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垂下頭。

她們並非七真觀弟子,人皇在她們的概念中,就是個傳說中的人物,對這麼一位開創中州盛世的人傑,敬仰是有,但讓她們行大禮,又不太甘願。

人皇很久沒有說話,目光卻一直閃動著,似乎在觀察著這個復生的世界。半晌,他哼了一聲,緩緩啟口:“蒼生?與孤何干!”

後面四個字出口,康老道臉色一白:“人皇陛下!”

這絕對不是真正的人皇會說的話,他曾經為古夏付出一切,陰山的皇陵法陣更是由他親手佈局,怎麼會不管古夏蒼生?所以,人皇已經不能算是本尊了嗎?但他顯然還保留了記憶,否則就不會自稱孤了。

“陛下!您曾言道,以身鎮陰山,只要您在一日,陰山就太平一日……”

“……你是何人?”人皇打斷了康老道的長篇大論。

康老道稟道:“弟子康正全,乃如今的太玄宮首座。”

“太玄宮,七真觀。”人皇一字一字說著,仰起頭,好像在回憶很久以前的事。

康老道低垂著頭,沒敢打斷他。

“呵,”人皇忽然嗤笑一聲,說道,“好吧,看在這一絲香火情的份上,孤容許你們離開。”

“陛下!”康老道大驚。人皇話未說全,然而他豈能聽不出其中話意?這是不打算迴歸陣眼了!

“人皇陛下!”石太上長老忍不住叫道,“您這是要毀掉自己的基業嗎?皇陵法陣崩塌,陰山失陷,無論古夏還是大荒,都將陷入浩劫……”

“那又如何?”人皇打斷他,聲音甚至帶了一絲笑意,“你們希望孤回去,繼續無知無覺地當個陣眼?永生永世困於此地,不得掙脫?”

“陛下……”聽人皇這麼說,康老道的聲音弱了下來。

這皇陵,便是一個永世的囚牢,沒有希望,沒有未來。若是個死物也就罷了,如今他已經藉助陰氣復活,擁有靈智,這樣的痛苦,實是非人的折磨。

聽人皇這幾句話,陸明舒已經知道,根本沒有和平解決的希望了。

現在的人皇,是人皇,又非人皇。他擁有人皇的部分記憶,與之感同身受。但真正的人皇已經死去,這是魂體與陰氣結合而成的新的存在。與他講舊情是講不通的,因為人皇死的時候,已經被剝除了感情與理智。

對付這樣的人皇,只有強行鎮壓一途。

可問題是,強行鎮壓得了嗎?他們的佈局,到底到了哪一步?

正憂心著,陸明舒瞥到人皇與活人無異的身軀,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成為陰兵容易,但保留記憶而復活,就很難了。陰氣突然衝體,會直接衝散魂體裡的記憶,為什麼人皇還能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