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曹丕快步趕了上來,躬身施禮笑道:“關於平抑糧價之事,晚輩還須請鍾公多多指教。”

曹丕用詞很美妙,居然自稱晚輩,當然,他在尚未繼位之前,他與鍾繇都是同僚,他自稱晚輩也不為過,只是他從未對任何人這樣自稱過,所以當他說出‘晚輩’二字時,連忙旁邊的陳群都感到刺耳。

鍾繇呵呵一笑,“以世子的能力,平抑糧價綽綽有餘,我年事已高,恐怕難以給世子太多助力,讓世子失望了。”

曹丕的心態也很複雜,一方面他不希望鍾繇插手太多,影響自己的權力,另一方面他又希望最後若不成功,就由鍾繇來承擔責任,所以他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曹丕便乾笑兩聲,又寒暄幾句,便拱手告辭而去。

但至始至終,他都沒有理會站在一旁的陳群,甚至連正眼也沒有看上一眼,原因很簡單,他的三弟曹植能重新出任太常卿,正是陳群的勸說,讓他如何不著惱。

望著曹丕背影走遠,鍾繇不由暗暗搖頭,眼看魏公身體每況愈下,能不能熬過明年都成問題,一旦世子繼位,自己就不會有好日子過了,這時,鍾繇又想起了劉璟對自己說過的一番話,他心中黯然,他其實也想在漢國開啟自己的新仕途,可有時候他卻又身不由己。

想到這,鍾繇對陳群笑道:“今晚我置一杯水酒,中丞來小酌一番如何?”

陳群連忙施禮道:“一定!一定!”

鄴都結束了一天的喧囂和混亂,終於在夜幕降臨後略略恢復了安靜,但軍隊無法實行宵禁,街上的人還是太多,每家糧鋪前都排起了長長的隊伍,人們徹夜難眠,在凜冽的寒風中,拎著錢袋等待糧鋪開門。

在鄴都東西門附近的一條小街上,一名男子縮著肩膀匆匆走著,他穿著一身厚實的布衣,身材頗為肥胖,步履蹣跚,走路姿勢顯得略有點滑稽。

他來到一家店鋪前,抬頭望了一眼,牌匾上的幾個字在燈籠下異常刺眼,‘林記珠寶鋪’他舉手敲了敲門,門上開了一扇小窗,燈光透出,照亮了男子的臉龐,只見他約四十歲左右,不過保養得很好,顯得很年輕,但他下巴卻無須,喉結後縮,明顯是一個宦官。

此人正是鄴宮內侍奉天子劉協的大宦官米應,他曾和劉協有著極為親密的短袖關係,但隨著他‘年長色衰’,劉協也漸漸冷落了他,他從大總管淪落為三總管,在宮中已經沒有什麼地位。

再加上曹丕嚴控鄴宮費用,削減供給,使宮內生活日趨艱難,大家各謀生路,宦官和宮女的數量從五百多人銳減到一百餘人,米應雖然還是三總管,但手下只剩下區區數人,他的生活從錦衣玉食驟然降低到粗茶淡飯,著實令他難以接受。

他顯然是這家珠寶鋪的常客,門開了,他凍得哆嗦著,快步走了進去,“李掌櫃在嗎?”米應隨口問道。

“在呢!正向林東主交帳。”

米應的步伐遲疑了一下,他和這個店的林東主打過幾次交道,此人是出了名的尖酸刻薄,自己今晚不該來,但他出一趟宮門也不容易,他只得硬著頭皮跟著隨從走進了內堂。

內堂中燈火通明,身材瘦小的林東主正和李掌櫃盤點賬目,隨從上前去稟報,“東主,米管事來了。”

林東主約五十歲,原本是個走江湖小貨郎,只因二十年前無意中發現了一個黃巾軍的藏寶洞,才使他發家致富,但他本性難改,對人尖酸刻薄,這個米應他也認識,不就是宮中的宦官嘛!

“米公公今天怎麼有空了?”林東主也不起身,坐在位子上陰陽怪氣道。

米應心中暗罵,當初這個林東主拍自己馬屁時,整天米總管長米總管短,身體彎得比蝦還低,現在居然叫自己米公公了,還這般冷漠,根本不起身。

但米應有求於人,他也只得低聲下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