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

章澤吐完之後,整個人像從冰窖裡爬出來那樣從內到外泛著冷。他站在床頭沒打算再上去,抱著枕頭要離開房間,看著他青白的臉色,杜行止嘆了口氣,抓著自己的枕頭快他一步摸上了門鎖。

“我到外面睡吧,屋裡床軟,你……”他還想說些什麼,但章澤的疲憊卻叫他再開不了口了。他只能深深凝視了章澤一眼,留下一句,“雖然不知道一直以為為什麼那麼怕我,但……你要知道,我是把你當做親弟弟看待的。”

他說完之後離開了房間,反手關上房門時悄無聲息地,哪怕在這樣的細節也不願意驚擾到瀕臨崩潰的章澤。

章澤一下脫了力,虛弱地跪倒在地板上,抱著自己的枕頭愣愣地出神片刻,眼淚無聲無息地淌了下來,被他一袖子揩乾,恨恨咬牙——

死亡是他一輩子的陰影,哪怕重生了那麼多年,他都沒能擺脫掉這種宿命的恐懼。這些年他潛意識讓自己遺忘了自己曾經遭遇的那些……可為什麼杜行止竟然會夢到,那些不可思議的東西?

杜行止躺在沙發上茫然地望著天花板,剛才的情形讓他沒辦法思考,可現在他冷靜下來了,一些不該忽略的東西當然也下意識被回憶了起來。

章澤為什麼反應那麼大?這只是他的一個夢而已,甚至不是章澤自己做的夢,只是透過杜行止自己的口述才得知的夢境,為什麼他的反應會那麼劇烈?這是不應該的,就好比章澤從一開始表現出對他的敵意和警惕一樣,總讓杜行止有種空穴來風的荒唐。

難道這個夢境是真實的?而章澤曾經歷過?

杜行止一升起這個想法就搖了搖頭,不可能,夢裡的章澤比現在的章澤年紀還要大一些,現在的章澤只不過十多歲而已,自己認識他時還沒成年,一個生長在偏僻鄉村的少年怎麼可能經歷自己夢中的場景?那些冰冷的器械和泛著死氣的裝置哪怕杜行止這樣的心性都感到腳底發寒,如果章澤真的經歷過這些……杜行止簡直不敢想象。

然而懷疑一旦生出,就如同傾巢蜂工,怎麼抑制也都無法制止他們繁殖和前進的腳步。杜行止心心念念都是一個疑問——如果以前從未見過,章澤對他彷彿與生俱來的厭惡究竟有什麼根據?

他睡不著了,看了眼牆上的掛鐘,凌晨三點五十分。

一個軲轆翻身坐起,他緩著胸口的惡氣,重新朝著房間的方向走去,開啟門,就看到章澤一臉茫然地跪在床邊發呆。

大步走過去扛起章澤丟到床上,見他回過神後用見鬼的眼神瞪視自己,杜行止無視對方掛在臉上的驅趕,側坐在床邊靠近章澤。

章澤已經冷靜下來了,波浪般起伏的雞皮疙瘩也消了下去,他嗅著杜行止身上的菸草味——上輩子他身上沒有這個味道,而是長時間使用一個品牌的男士香水,帶著清冷的薄荷味,應和他慣來目中無人的傲氣。

那個杜行止,和現在這個是不同的。

他沒有一刻那麼清晰地認知到這個事實,想明白之後,他對自己剛才等同無理取鬧的舉止感到有點難堪。被杜行止扳著腦袋枕到他的大腿上時也不那麼抗拒了,半是疲憊半是順從地埋在杜行止的腿窩裡。

現在又那麼聽話了……

杜行止有種面對孩子的無奈,章澤真的就像個小孩子,讓他無從下手又愛又恨,剛才發脾氣的時候把他嚇得夠嗆,現在恢復平靜了又撒嬌,多少火氣也被他一個磨蹭澆滅了。

他摸摸章澤柔軟不扎手的板寸,短髮癢癢地撓著他的手心;“我沒有弟弟,我媽告訴我以後你就是我弟弟的時候我很高興。”

章澤心中顫了顫,頭埋地更低。他其實是知道的,這輩子杜行止對他的好表達地十分八九,比起上輩子含蓄的親近更加直白,這個年紀的杜行止根本沒有必要和他虛與委蛇,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