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韓沐野想起來了,小雪剛過世的那段日子,他是向滕教授提出過想離開急診室。那時是因為小雪的死帶給他太大打擊,他不再信任自己工作了數年的急救中心——一個連自己的愛人都救不活的地方,如何配稱急救中心?

然而,那的確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如今的他,想法又與五年前不太一樣……

“如果我去了,這一屆的實習生怎麼辦?”他挑眉問。

滕教授沉吟半刻,“哦,你是說霍雨倫啊?沒關係,我可以找別的醫師帶她。”他以欣賞的眼光望著面前的年輕人,“韓,出去鍛鍊幾年,對你而言是大有好處的。你的醫術已經無可挑剔,只是……”他緩下聲調,想了想,從詞彙庫裡挖掘出一個自以為恰當的說法,“你總是關著自己的心。”

“關著……自己的心?”韓沐野蹙起眉,不太理解教授話裡的意思。

“沒人真正瞭解你,也沒人能接近你,‘這麼孤獨的一個男人,會是個好醫生嗎?會真的關心我嗎?會真的治好我嗎?’——如果我是你的病人,恐怕我也會在心裡這樣發怵吧?”滕教授說著笑了笑,“真正的好醫生,該和病人是心靈相通的呵。”

心靈相通……韓沐野咀嚼著這四個簡單字眼,眼神中抹上了幾絲困惑,心靈相通——那是種什麼樣的感覺?自小雪走後,他沒再嘗過。

他一直以為,全心全意把病人醫好,便是一個醫生最重要、也幾乎是全部的責任了。與其溫情脈脈地和病人搞好關係、打成一片,不如冷冰冰地把更多精力放在研究醫技上,救活更多病人的命。

但,矛盾的是……他又清晰記得某天深夜裡、午夜來臨之前的那一刻,有個女孩曾那樣質問過他:“韓醫師,你是在遷怒嗎?”

——因為你的女朋友當初沒有被救活,所以你更加不能原諒宮小婕輕易自殺的行為——是不是這樣?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有什麼理由,可以讓一個醫生不顧身份對病人說出那樣的話來。

韓沐野深深地吁了口氣,將思緒拉回現實,那個叫小雨的年輕女孩說中了他的心思,他的確是在遷怒吧?因為小雪的死,他一直隱隱地憎恨著急救中心,也憎恨著每一個來此就醫的病人。

小雪走後,把病人當做道具般看待、沒給過任何一個病人好臉色的他,一直、一直,只是在拿不同的病人“練手”而已。他對他們,沒有感情。

這幾年來,雖說他的急救經驗越來越豐富,醫技一天天更見高明,得到業界盛讚無數,整個急診室裡都把他當神仙一樣供奉著,他說什麼,沒人敢反駁。但,滕教授說得對,他的心的確是關著的。

他從沒有和任何一位病人心靈相透過,在日復一日的急救工作中,他甚至沒有特別記得某一位病人的名字;也沒真正開心過,沒因為救活了誰而激動落淚過。

原來他的心,真的這樣狹窄,這樣封閉呵……韓沐野驀地伸出手來扯了扯自己的衣領,發現自己被這陌生的感覺悶得透不過氣來。

這樣一個心門緊閉的他,若是出了國,換了一個全新的環境,一切就會好起來嗎?眼界就會更開闊,心胸就會更寬廣嗎?

韓沐野閉了閉眼,輕嘆口氣,屈指彈著另一隻手裡的申請表,“滕教授,我想再考慮幾天。”

因為中暑而昏倒後,霍雨倫破天荒地在繁忙的急診室拿到假期,回家休息了兩天才來複工。

這日一大早,她神清氣爽地走入急救中心的大門。還未換上白大褂的她,穿著淺綠色連身小洋裝,同色系平底涼鞋,黑髮鬆鬆地紮在頸脖一側,略微凌亂的碎髮散在光潔額頭,看起來青春又俏麗。

她剛走進辦公室,一向善於捕捉美人的尚恩便笑嘻嘻地湊了上來,“小雨,幾天不見,變得更漂亮了哦!”他伸手搭住她半裸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