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捱得那一刀若是深上兩分,只怕腦袋都讓人劈開了。就這般,雙方這次交手,都是損失慘重,彷彿兩頭受傷的巨獸,都在自己的巢穴中舔舐自己的傷口,等待次日清晨的來臨,再次廝殺。

“什麼,要從這裡調兵五千去顧全武那裡?錢王瘋了嗎?”鎮海軍帥帳中一人高聲喊道,連帳外守衛的牙兵們也聽得一清二楚,他們對視了一眼,立刻轉開了自己的視線,彷彿什麼都沒聽到一般。

許無忌身披長袍,依稀可以看到上半身包紮滿了繃帶,他昨日在牆根下廝殺到了最後一刻,身負重傷,若不是手下親信拼死搶了回來,只怕已經是那些屍體中的一個了。他強自站起,大聲對面前的許再思喊道:“叔父,我們包圍安吉城都快一年了,光修築這長圍,就和那莫邪都打了多少仗。昨天的那一戰,在牆角下挖坑的弟兄們,一百多人,就回來了十三個,這可都是跟著我們從蔡州征戰十幾年的老兄弟,眼看守軍也已經快不行了,顧全武一張口要援兵,就從我們這裡調兵走,這算什麼事呀。”

許再思臉上滿是為難的神色,從几案上拿起一封帛書遞給侄兒嘆道:“你也看看錢使君一同轉來的顧帥書信,淮南於清口大破龐師古後,必將南下攻我,秦斐身處崑山城中,與鎮海軍如同眼中毒刺一般。然彼有必死之心,如穴中猛獸,急切難下,須得大兵相助,才從我這裡調兵。”

許無忌接過那帛書卻也不看,一把扔在地上喝道:“有甚麼好看的,他顧全武手下精兵足有兩萬,那秦斐不過偏師,最多不過四五千人,還要從我們這裡調兵,感情我們這些蔡人都是後孃養的。”

“閉嘴。”許再思低聲喝道:“今日是看你重傷在身,否則就憑剛才那些話,定斬不饒,你快下去,好生反省一下,莫要為我等惹禍。”

許無忌解開身上長袍,,一把扯開繃帶,露出上半身的一處處傷口,嘶聲喊道:“我身傷口皆在胸前,絕無一處在背上,皆是為他錢家死戰而得。錢繆他對我等這般相待,從我們這裡調兵給那顧全武,你看那呂方深沉多智,手下多有熊虎之士,乃是當世梟雄,一日縱敵,百世之患。不出十年,杭州必然化為鹿苑,我輩皆為其所擄矣。”

“罷了。”許再思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你這孩子,怎的越說越是過分了,今日我若不是看在你死去的父親的份上,早就斬了你,快些退下,不然休怪我軍法無情了。”

許無忌見事情再無轉機,恨恨的揀起長袍,披好後衝出帳外。許再思臉上露出憂愁之色,苦思良久,嘆了口氣道:“錢王呀錢王,你這般做,傷了將士之心,可不是為君之道。罷了,罷了,也只能如此了。”許再思打定了主意,喚來軍中行軍司馬,吩咐了一番,待行軍司馬走後,許再思從一旁取出一個瓷盒,喚來一名親兵,吩咐道:“這是上好的金創藥,你拿去送給無忌,跟他說,莫要撕裂了傷口,保重身體。”

安吉城中,也是一片悽慘景象,城中大半的房屋早已拆除乾淨,材料被用來製作攻守戰具或者當做礌石投擲,去年收成的糧食也早已吃的七七八八,還好呂方有先見之明,將團結兵已經放出了城外,否則城中只怕已是易子而食的境地了,饒是如此,城中百姓也早就沒有糧食發放,所有能收集到的糧食都集中供應給守城士卒和丁壯,城中米價也由一開始的一斗百五十錢,漲到了兩萬錢一斗,到了最後乾脆是有價無市,任你再多金銀財帛也買不到半點糧食,那幫被留作人質的湖州豪族,往日裡鐘鳴鼎食,現在也不過是靠著一天三碗稀粥吊著命,一個個眼睛都跟狼一般,到了夜裡就冒著綠光,他們心中就一個想法,無論是鎮海軍還是淮南軍,哪一家進來都行,給口飽飯吃就成。

城中銅駝裡的李家宅院,因為是呂方的住處和軟禁人質所在,還沒被拆了當做礌石滾木。可也早沒有了往日的富貴氣象,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