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睿鬆開咬緊的牙關,吐出塞嘴裡的棉布團,時間耗得久了,她嘴唇乾裂得發白:“沒事,讓他進來。”

傅諍看著一床狼藉,斑斑血跡,人晃了一下,緊握著岑睿的手半晌說不出話來。

“嚇到了吧。”岑睿側臉靠著他的手,聲音沙沙啞啞的:“她們說是個兒子呢。”

傅諍仍是不開腔,只管一言不發地抱著岑睿,那緊張的樣子像抱著個失而復得的寶貝。

產婆看岑睿口齒清晰,身下也沒出血的症狀,籲出一口氣,笑眯眯地抱著清理乾淨的孩子過來向岑睿和傅諍道喜。

岑睿覺著傅諍這反應有點不對勁啊,她剛千辛萬苦地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不誇獎表揚一下好歹也看一眼兒子啊。她努力動了動被傅諍攥緊的手指,嗔怒道:“兒子!”

傅諍這才像找回魂來一樣,在產婆怪異的眼神裡尷尬地放開岑睿,以一種生疏笨拙的手法抱過啼哭不止的嬰孩,低眼看去。他這一抱,小傢伙突然止住了哭聲。

“好看麼?”進了兩口排骨湯的岑睿攢了一點力氣,想看看從自己肚子裡爬出來的小人。

小小的,皺巴巴的,渾身通紅,一點都不好看!這是傅諍的真實心聲,但此情此景他只敢違心道:“好看,很像你。”

傅諍一吱聲,岑睿就知道他為什麼不說話了,原來竟是哭了。說哭誇張了點,但聲音裡的哽咽不是假的。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傅諍這還是頭一回流露出這麼脆弱的一面。剛剛疼得要命,岑睿也沒哭出聲,現在反倒被傅諍這麼窩心的一弄,眼淚啪嗒落了下來。

傅諍將孩子轉交給乳母,惶恐地托起她的背:“怎麼了,疼麼?”

岑睿用餘下的一點力氣倚著傅諍,笑中帶淚:“我是高興。”高興這一路雖然波瀾橫生,聚少離多,但至此終於有了兩人的骨肉,傅諍與她,還有這個家,總算是圓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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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是早產兒,產婆說比足月出生的要小上一圈,略有些懨懨。都說早產的難養活,岑睿看著孩子,既擔心又心疼:“我辛辛苦苦生了你,你可千萬要爭氣啊。”哄了哄他,又是一陣嘆息:“郎中說我是身子差,底子薄,所以才導致棗兒早產,是我對不起他。”說著又笑起來:“棗兒早兒,一語成讖。”

“胡思亂想個什麼!”傅諍伴著她歪在床頭,戳了戳兒子的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我的兒子,必不會是個病秧子。”

“呸!你個烏鴉嘴!”岑睿佯作將孩子抱遠,親親小棗的臉蛋,也不管他一個字也聽不懂,想著詞埋汰傅諍:“你爹爹就是個黑心黑肺黑腸子的,做事霸道還不講道理。”

小棗蹬蹬小腿,咧著小嘴,表示岑睿的話令他很開心。

其他黑不黑不可知,傅諍的臉是真黑了下來,把岑睿扳回到被窩裡,又抱來竹床上的毯子加在上面:“亂動什麼,夜裡涼,著了風怎麼辦?!”

“……”岑睿的小脾氣在懷孕時被傅諍寵得蹭蹭蹭長,即時火了:“傅諍!生了孩子你就翻臉不認人了是不是!你個負心漢!”作勢就要大哭。

傅諍涼著臉,任她雷聲大雨點小地嚎了兩嗓子,遞了個點心盒過去:“晚上沒吃多少,餓了吧。”

“……”岑睿默默收斂哭聲,抽抽鼻子,傅諍嘆了口氣,將她連著孩子一同摟進懷裡,挑了個軟糕夾給她:“來喜帶著張掖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不多日就能到淮郡。有張掖照看著,你還擔心棗兒嗎?乖。”

岑睿嚼著軟糕,嚥下去時嘟囔道:“我總覺得你一直把我小孩子看。”

傅諍啞然失笑,輕拍了下她的腦袋,撫著她的後頸:“習慣了。”習慣了這麼親力親為地照顧一個人,習慣了事事以她為先,習慣了走幾步就要回頭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