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著嗓子朝屋裡嚎起來:“他媽!他媽!”

章媽圍著圍兜滿手面粉的從房間裡出來,應了一聲。

章父眼睛都紅了,指著地上的一灘東西大吼:“這些都是啥!?”

“餅鐺、煤球、碗、還有辣椒末啥的……”章母莫名其妙的指著其中幾個說了下名字:“你怎麼連這些都不認識了?”

章父就像一隻暴跳如雷的獅子,嗓子都破了音:“誰讓你買這些了?!誰讓你買這些了!?”

“章才俊!”章母眉毛一豎,“你講點道理!我跟你商量過了!”

“拿去退了!”章父盯著章母的眼睛,鼻孔一開一合的甕動,“敗家玩意兒,誰讓你買這些!拿去退了!”

章悌和章澤聽到爭吵聲,一併從房間裡出來,見章父到這個時候仍舊冥頑不靈,都有些生氣。一家人有商有量倒是沒什麼,可沒人比章澤更清楚,章父的腳踏實地論在這個年代是根本吃不開的。再這樣荒廢下去,為時不長的最佳創業期就會化為泡影,到時候就算再有雄心壯志,創業也絕不像現在這樣容易了。

章母不甘示弱的回嘴道:“買這些東西的錢是我兒子的買命錢!我敗你什麼錢了?我做生意怎麼就糊塗了?哦,非得像你那樣死腦筋領工資才是聰明人是吧?”

章父不假思索脫口而出:“一個女人拋頭露面那麼不檢點……”

他話還沒說完,迎頭一個抹布就丟了過來,章母氣的見手邊有什麼東西都一股腦的砸了過去,眼淚成串的流了下來:“你要是有本事,我至於嗎?我至於嗎?!”

章父躲了幾次,被一個枕頭砸了個踉蹌,頭暈目眩的時候又被章母說的話狠狠的打擊了一把,登時蹲在牆角悶不吭聲的掏出煙來抽。

章母捂著臉哭了一會兒,奪門而出。

“你去找媽,勸勸她。”章澤扯了下章悌,從兜裡翻出五塊錢遞過去:“媽身上肯定沒錢,她要是不想回來,你們倆就在外頭吃。”

章悌原本因為聽到爭吵害怕的不得了的情緒被章澤這樣一託付,頓時煙消雲散。她堅定地點了點頭,接過錢撒腿就跑,路過章父身邊的時候,頭一次大著膽子瞪了眼正在點菸的父親。

章澤開啟門窗透氣,他心中對動輒拖後腿的父親免不了有些厭煩,但卻也明白這不是他有意在做一家人的攔路石。父親就是這麼個個性,封建、膽小、耳根子軟,又大男子主義。慄漁村的村俗相當老舊,女人家最多在地裡乾點活,其他諸如附近的工廠啊、店鋪啊,哪怕是到了後世,去工作的婚後婦女也相當少。男主外女主內在那個地方被扭曲成了一種奇特的民情,貧窮困難的人家頂多被村民欺負欺負,但妻子如果拋頭露面去工作,或者遠赴外地去打工的話,就會成為那些碎嘴村民口中的“破鞋”,妻子被叫成破鞋,男人所受到的屈辱比戴綠帽少不了多少。

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章父古怪的脾氣絕不是白來的,像他這樣的男人,慄漁村裡還有很多很多。如果這次沒有章澤籌劃的一系列事情在背後推波助瀾,這位典型的慄漁村男人是絕不會容許自己踏出故土半步的。

這樣的懦弱老實人向來吃軟不吃硬,章澤開窗後靠著窗欞凝視外頭片刻,心中排演幾遍,終於轉過了頭。

“爸,”章澤輕輕叫了一聲,慢步走過去蹲在章父面前,取下了他手上的煙桿,“你少抽點,對身體不好。”

章父低著頭,任由他動作,章澤在蹲下·身後,卻也忍不住驚訝了一把。

章父黝黑的,五官稜角分明的面孔上淌出了兩排清晰的淚痕。

爸……

章澤默默的將詫異壓了回去,裝作沒有看到父親拭去眼淚的動作,他心中猛然升起一股辛酸——父親縱然懦弱,為人卻也是頂天立地,無愧於心的。章澤兩輩子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