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慄曾與沈淳暗中猜想,皇帝還能容著二皇子一系蹦躂,大約是何家的勢力還沒有消耗殆盡,皇帝不想朝廷在戰中興起太大波瀾。更不可言說的原因,大約是皇帝不想太子一家獨大。既然三皇子老實,便留著二皇子給東宮做個敵人。

沈慄自然鄭重應是。他是東宮屬臣,在別人眼中,經他手中遞出的摺子就是東宮的意思,若是被人駁倒,太子也沒面子,確實要細心準備。

其實這個主意由東宮一系來籌劃還是很有些天然優勢的。承恩侯府持掌邊貿事已經很有經驗,與此事有瓜葛的勢力中,沈慄的嶽祖父是戶部尚書,他自己又在紅鴻臚寺中任職,與各國使臣常常往來,在番商中的信譽也不錯,因此當條陳被拿到大朝上討論時,沈慄已經可以拿出番商們的“請願書”,而對此事最有發言權的戶部也並不表示反對。事實上,李意還親自參與了策劃。

“近些年沿海多盜匪,屢次有搶掠往來船隻之舉,”馬司耀激烈道:“臣等皆以為應興禁海之策,沈右丞之議豈非倒行逆施?皇上萬不可聽此荒唐之言!”

說罷,馬司耀搖頭感嘆道:“終究是年輕,須知遇事應多思多慮,老成持重,不可憑一時興起來經略國事……”

“多謝馬大人指點。”沈慄謙虛道:“下官聽說近來皇上問錢糧策時馬大人建議增斂稅賦,唔,果然老成持重,經驗豐富。”

朝上立時有低頭捂嘴笑出來的,沈慄這番話分明是諷刺。

國庫空虛,向老百姓加徵稅賦是最容易想到、最壞也是最後的辦法,但有其他退路,都不能輕易動用此策。

此時正值戰時,一旦加賦,就會給天下人造成“朝廷撐不下去了”的錯覺,帶來的負面影響是非常大的。何況天下最窮的就是底層百姓,多徵一些賦稅,就有可能讓一些家庭破產,進而失去民心。

湘王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來編造謠言,添些邵英橫徵暴斂的故事。

當初馬司耀這個提議剛剛說出口,就被邵英罵的狗血淋頭,就差說他是居心不良了,此時沈慄偏提起此事,馬司耀氣得滿臉通紅。

“海盜興起,說明他們有東西可搶。”沈慄道:“窮山惡水是養不起那麼多匪徒的。沿海多盜,正說明往來船隻富庶,足以供給他們‘生計’。”

“因此才要禁海,”何宿捋須道:“海盜若無所獲,自會散去。”

“做慣了海盜,別無長技,又有案底在身,不能重新上岸做百姓。”沈慄微笑道:“無船可搶時,難道便要各自散去餓死嗎?不,不會。倘若下官是海盜,便會想法子聚集在一起,人多成勢,索性上岸做把大的。”

轟,朝上議論紛紛。邵英皺眉,問封棋:“封愛卿如何看?”

封棋想了想,謹慎道:“回皇上,老臣以為,沈右丞說的情況……確實有可能。海盜均是亡命之徒,又無退路,一旦面臨困境,說不定便要促使他們糾結起來,不顧衛所戍衛,圖謀上岸搶掠。”

邵英點點頭,他當年是領過兵的,見過山匪,知道人瘋狂起來會有多麼大膽。

“諸位大人,六年前齡州轉運司一地所記載在冊出岸貨船僅有六十二,”沈慄恭敬道:“去歲已至一百三十六艘。據悉,這幾年也是齡州海盜數量增長最快的時間,當地轉運使常常接道貨船被搶劫的訊息。然而下官有個疑問——”

沈慄輕聲道:“既然匪患如此猖狂,商人們參的貨船出海,要面臨貨物不符合目的地的市場需要,賣不得銀錢、天有不測風雲,碰上海難船隻傾覆血本無歸,以及越來越多海盜前來劫掠等等風險,出海的貨船數量為何仍然連年增長呢?”

錢博彥沉思道:“天下熙攘,皆為利來,皆為利往。看來還是有利可圖的。”

“不但有利可圖,而是獲利巨大。”沈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