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望著娜佳。娜佳慢慢澀紅了臉:“幹嘛?想揍我呀?”桑來噓了一聲:“你聽,這麼冷的地方,咋會有水流聲?”娜佳凝神聽了聽:“是噢,溪水都應該凍住了,哪來的水聲?”桑來警覺起來:“不對,不是水流聲,是馬蹄踏碎冰層,濺起的水花聲。整整一群馬。”不遠處,樹縫間閃出一名騎兵。“快看!是哥薩克!生喝馬血的人!”桑來鞭子一甩:“駕!快跑!……駕!”騎兵們腰繫高加索皮帶,擺動槍托縱馬追來。子彈打在車轅上,啪啪作響;潤滑車軸的黑油,震得直掉。

桑來掏出一塊打火石:“快,把乾草點燃,推到路上去。”一捆捆點燃的乾草,在路中間翻滾。騎兵飛越過火草。“娜佳,快!拿槍來!”乾草下露出成捆的步槍,可扎得太緊,一時抽不動。追兵噠噠的馬蹄聲,來回抽槍的磕碰聲,加快了娜佳的心跳。“算啦,娜佳。別管槍啦!你趕緊跳車,鑽到林子裡去!”娜佳額上的汗珠,掉落到槍栓上;槍栓被拉開來:“不!我不離開你!……怎麼用啊?……我不會使槍!”娜佳端槍做瞄準狀,哥薩克趕緊伏低,閃到馬頭側後。娜佳哈哈大笑,卻陡然天旋地轉……“幹嘛推我……”話音未落,紛亂的馬蹄,已將她頭頂的樹影,劃成一閃閃的尖角楔塊;車蹤馬影從她滾落的坡頂一掠而過。她爬了起來,扒開鉤藤野刺往隘口望去:追兵的馬鬃,前後接疊著扎煞開去,遮住了擦著山影飛馳的馬車。只能聽到轔轔的車輪聲;砰砰的馬槍聲,以及哥薩克快活的嘲弄聲:“有那麼抽馬的嗎?您慢點嘿,親家!”……

第七節 革命正用它強大的鐵肺呼吸著

第七節

莫斯科。革命正用它強大的鐵肺呼吸著。阿爾巴特大街上,人氣之旺不亞於戰鬥之烈。街角剛刷好的標語,立刻便擦出了彈痕。火焰直衝雲霄,映照著工人和士兵的隊伍。“反動派只剩一勺子血啦,可還在滴滴答答的;咱們得加把勁,替他們把血放乾淨。”一名大個子水兵嚷嚷道。人們戴著袖章,扯著橫幅,舉起*的頭像,在喜悅的鬨笑聲中,穿過架著機槍的街壘,拐過勃拉仁內大教堂,向東去了。

瓦西里。勃拉仁內大教堂配有機槍哨,臺階兩邊築起了沙包。幢幢人影,進進出出。大教堂的肅穆,契合著大事變的莊嚴,將這座石頭的聖殿,裝點成革命的熔爐。教堂花窗上,三王朝聖的耶穌彩畫,全用小塊玻璃嵌成,凝結著冰霜。花窗下,桑富陽衝著滿是水汽的電話筒嚷嚷著:“……我們從沒收到過北洋政府的‘惠工款’,也不知道有‘奉天交涉署’這個機構,對華工的救濟,是由中華旅俄聯合會的劉澤榮八負責的……我會讓打字員打一份材料……”桑富陽將拇指插進胸前的子彈帶裡,扭頭望向聖堂三門中帶雕飾的那扇——來人揹著一個“燈籠”包,揹包扣讓門口的篝火映得發亮。“您找誰?”“我找桑富陽同志。”“我就是。您是……”“我叫安娜。德蒙諾夫娜。聯*員。在中國工作過。”安娜看了一眼祭臺帷幕(上面貼有“登記處”幾個字):“上你們這報到的,有叫桑來的嗎?”桑富陽衝正在削筆的人喊了一嗓子:“孫富元!替她查查……您喝茶還是咖啡?”“謝謝!來杯茶吧。”“加糖還是不加?”“不加,您真客氣。”桑富陽遞上黑茶和白糖,安娜含一塊糖在嘴裡,托起茶碟,貼邊吹開茶梗和卷葉。桑富陽笑道:“你們俄國人的‘不加糖’,是指含一塊糖在嘴裡。我們中國人說不加,則是指不需要糖。中國人喝茶只喝本味。”“也許你們的喝法更地道。俄國人原本不喝茶,是一箇中國人——俄國茶業的開創者:伊萬內奇,原名叫雷臣,使得俄國人愛上了茶葉。”安娜被熱氣烘得滿臉緋紅。孫富元用筆頭敲了敲登記簿:“安娜同志,我們這沒有您要找的人!”安娜失望地看了看身材高大的孫富元。——這位豪爽的東北漢子,不久以後便領導組建了蒂拉斯波爾中國支隊;該支隊由中國伐木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