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但在張綾眼中,她只看得到黑白兩色,再也沒有七彩繽紛了……

午後四點,張綾搭上了前往東京的飛機,在夜色降臨時抵達了成田機場,由“擎宇集團”在東京的分公司,派了司機和秘書來接她。

根據嚴肅的男秘書簡報,除了上越新幹線所有班車完全停駛,東京通往新瀉的關越高速公路,也因隧道發生塌陷而交通中斷,另外,磐越高速公路、上信越高速公路、北陸高速公路都全面封鎖。

“既然陸路不通,我們就飛過去。”張綾沒有任何猶疑,她必須見到他。“救援的進度如何?”

“從飯店挖出了第六具屍體,正在等法醫和家屬確認身分。”

“我就是李奇鴻的家屬,我要去確認。”

男秘書抬起頭,深深看了張綾一眼,而後回答:“是。”

透過“擎宇集團”的種種人脈關係,張綾得以搭上一架民間救援團體的直升機,上面載滿醫療和民生物資,她必須卡在箱子中間,一路搖搖晃晃的前往目的地。但比起內心煎熬,這搖晃算什麼?

直升機在凌晨抵達新瀉縣,四周除了停電、火災,道路不陷或凸起,許多建築物倒塌、傾頹或外壁剝落,隨時可能因餘震而崩毀。

救援人員開始搬運物資,張綾拿出一張地圖,是秘書先生親自畫的,說明飯店的方位,在這裡通訊已然無用,她完全得靠自己。

她沒花太多時間就找到目標,來到地基全毀的飯店旁,有支紅色十字旗在空中飄揚,那是緊急醫療處,也是罹難者遺體暫放處。

工作人員中有幾個懂得英語,其中一位指引她到停屍處,發給她手套和口罩,以及詳填資料的表格。

隨著在場認屍的民眾,她踏出第一個腳步,四周盡是哭聲和哀嚎,認出死者的家屬們幾度昏厥,永別的痛苦太強大,能昏過去或許是件好事。這裡不是地獄,還有哪裡是地獄?

有好幾次,淚水就要模糊了視線,但她拒絕讓脆弱征服,這還不是崩潰的時候,為了奇鴻,她必須堅強到指認完畢。

最後一具男性屍體,讓她倏然發抖,冷熱交加,因為那像極了李奇鴻,身高、體格、髮型都幾乎一樣,旁邊有張簡要說明,英日文對照寫著:男性,約二十至三十歲,亞洲人,無身分證明。

她緩緩把手往蓋在臉部的白布伸去,時間忽然靜止了,許多往事一起湧上,從七歲那年她第一次見到他,每次的打架吵嘴、被罰關在倉庫裡的情景,到她進入擎宇集團總公司,兩人被關在電梯、爬上樓頂看夕陽、電影院的等候室、海邊的那一吻、不情願的初次約會、在他房裡宣告單身結束……

如果重來一次,她不會想改變任何一天,那是他們擁有過的美麗閃亮,但是……她該說愛他的,她該說一千次、一萬次,即使他聽煩了、聽膩了,她都該說出口的。

沒有任何事物比相愛的時刻更珍貴,她還來不及傾訴滿腔的愛情,命運已將機會收回,留給她的只有自責和懊悔,此後她只能抱著回憶漂流,在傷痛的海洋中載浮載沈……

彷彿經過了一世紀,她終於輕輕揭開白布一角,幾乎不敢直視,唯恐是她最不願看到的畫面——

“小綾兒?是你嗎?”

彷彿是幻覺或者幻聽,她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獨一無二的稱呼,她霎時沒了呼吸,白布也隨之輕輕放回,她終究沒去看清那人的面容。

而後她緩緩轉過身,將那聲音的主人完全收入眼簾,在她印象中,李奇鴻從未如此骯髒狼狽過,他總是打扮得完美尊貴,但在此時此刻,他帥得不可思議,比真正的王子還要夢幻。

呼吸恢復了,知覺回來了,她活在一個有他的世界,而剛才那幾乎已粉碎的心,一片又一片的回到她胸口,終於讓她又能有感覺、有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