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大喝,然後倒頭睡下。

火車在拐彎,一個很大的彎子,努力在掙扎著脫離這片山區,像是用盡全部力氣來甩脫這片貧窮,遠山在迫遠,隱去,慢慢模糊在夜色裡,傍晚來了,不知不覺。

餐車輪子的聲音很響,盡避人很少,她還是依然在叫賣,聲音乾燥地像是機器的尖叫聲,我是從不在火車上吃東西的,在火車上,你永遠…

不會感覺到餓,因為回憶已經把自己給塞滿了,充實地,像是第一次出門的孩子。

第一次離開這裡是在十九歲,和很多人一樣,帶著“前程似錦”的夢想和改天換地的豪情壯志,懷裡揣著臨走時老爸硬塞給我的2000塊錢,餐車來了,發現一份學校門口只賣3塊錢的盒子飯,在這裡賣20塊,一瓶1塊錢的水在這裡賣3塊,其實有點餓,不過還是忍了,然後就看著幾個大款模樣的嚷著去餐廳吃飯,又叫酒又叫菜,心裡感到無比的寒酸,心想我一定要賺錢,要榮歸故里,回來的時候也要在火車上大吃大喝,結果——我再交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很多年了,而且已沒有那樣的衝動。

到了大城市,才發現當時所見的大款,那些穿西裝打領帶的人不過是跑業務的,烈日當空,頂著中暑的危險去跑客戶,汗流浹背,領帶也不會松,襯衣領口不會解開,永遠記得客戶的生日,送上禮物,臉上永遠保持著甜甜的微笑,早上會去公司報到,然後一起像殺豬似的喊口號,聽那個什麼什麼人渣的講課,唱《感恩的心》等一些噁心的歌曲,下雨叫下財——

那樣的日子,我也曾經歷過,所以記得,而且刻骨銘心,那是一個臺灣的老闆,老是說“是不是很棒呀”/“一極棒”等一些很日本似的話,是個賣幼兒教育的,按他的教育理念,孩子從受精那一刻起就應該受到教育,他現現的場合是一次巨大的見面會,各個地方的小鮑司的人全都到齊,足有一萬多人,盛況空前,就像是當年天地會聚會一樣,當然,不會有人喊殺天地會的反賊了,所喊的,只是口號,像是戰士上戰場前所做的宣誓。

他是劍橋的博士,我沒有讀過博士,現在也沒有,或許,這就在是我失去事業心的原因吧,我笑,看著那邊幾個穿著西裝才從學校裡走出來的學生,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悲哀,社會不需要他們,而他們需要生活,西裝,本就是一種束縛,像是個隱形的套子,看起來精神,而事實是上外強中乾。

那時的工作是在放學的時候聚在學校門口,去糾纏那些家長,讓他們接受我們的教育,去我們的一級棒培訓班上課和購買教材,去敲響每一輛停下來的車窗,因為他們是有錢人,越豪華的車越要敲,新人是沒有膽量的,需要老人帶,而我,還是沒有足夠的勇氣,我笑不起來,只感到無盡的尷尬,感覺自己是在做著傷天害理的事情,而不是像我們的導師所說的是一件光榮而偉大的事業。

快一個月過去了,看著別人簽單,而我一張都沒有賣出去,沒有一張單,連底薪都拿不到,這是這月末的最後一天,直睡到午後才起床,我發誓今天一定要鼓起勇氣來,去敲響每一個停下來的車門,無論如何也要賣出去一單。

生意是競爭的,那是一所豪華的貴族學校,每個家長都是有錢人,每有車停下來,就有人追上去,狠命地拍著車窗,那鏡頭像極了搶劫,如果不是一臉的笑容的話。

見我愣在那裡,只是東張西望地發呆,帶我的老師忍不住了,給我搶了輛車,把我推過去,我想逃,可還是忍了,敲響車窗的同時還是努力地擠出了笑容。

“有什麼事嗎?”男人搖開車窗,在聲喝著,顯得很惱怒。

“您好,我是階梯英語的顧問,請問您是來接孩子的吧,一看您就知道是一個非常關心孩子重視教育的家長,孩子能有像你這樣的父親真的很幸福,請問他是在這家學校上課的嗎,幾年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