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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痛快歸不痛快,理智佔據上風,足以讓他安然地作出回答:“不,我倒是願意親眼去見一見他。我在很小的時候曾經見過他一次,後來就只在報紙上看過他的照片。如今他本人究竟是個什麼模樣,我還不知道。”
龍相抬手撓了撓耳朵,“一個老頭子,有什麼好看的?算了吧!”
露生勉強向他一笑,“放心,我不會攪了你的局面,我管得住我自己。”
龍相把兩道漆黑的眉毛挑起來,歪著腦袋眨巴了一氣眼睛,最後一點頭,“那也行!”
一天過後,龍總司令的專列開過來了。
徐參謀長沒有隨行,留在軍中坐鎮。龍相在兩個營的保護下上了火車,身邊另有一對寸步不離的哼哈二將,乃是丫丫和露生。露生坐過龍總司令之父的專列,然而總司令本人的專列還是第一次見識。甫一登車,他便被車內的豪華震住了——車廂內部鋪著一寸多厚的大紅地毯,從長官座車一直鋪進警衛車廂,電燈全是一百支燭光的,車外天光略一暗淡,立刻有專人負責開電燈。座車之內傢俱俱全,盥洗室內也是冷熱水均有,連水龍頭都是鍍金的。
露生不動聲色地參觀了專列,然後再看龍相,發現這傢伙倒是有點寵辱不驚的勁頭,在熱炕頭上睡得舒服,在這彈簧床上也坐得安穩。徐參謀長給他預備了一身嶄新的戎裝,讓他下車之前換上,可據露生看,他肯定是不會換的。穿著一身柔軟的綢緞褲褂,他側躺在床上,一邊吃東西一邊對丫丫說話,聲音偏於軟和甜,像是半大的男孩子在撒嬌;丫丫靜靜地坐在一旁,是個很好的聽眾,然而一邊聽,一邊也有點走神。
入夜時分,火車進了北京。
露生無聲無息地在車廂內走動,很奇異的,他此刻十分鎮定,鎮定得他自己都疑惑。彷彿等一會兒專列停了,月臺上並不會有滿樹才。一如既往地,他輕聲催促龍相更衣。龍相剛睡了一覺,睡出了一身的起床氣。大馬金刀地叉開腿在床邊一坐,他開始犯渾,就不更衣。
他就不更衣,露生也沒辦法。火車放緩速度,已經進入火車站了。龍相先是坐在床上一動不動,此時聽到火車站外驟然爆發的軍樂聲音,他像受了針刺一樣一躍而起,猛地撲向了身旁的車窗。掀開天鵝絨窗簾向外望去,他看到了輝煌的電燈和肅然而立的儀仗隊。
“哈!”他大笑一聲,起床氣瞬間全消了。車內明亮,車外也明亮,月臺上的軍官、士兵們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而他樂不可支地連拍了幾下車窗,隨即回頭對著露生和丫丫叫道:“快來看,他們吹的那個是什麼?是喇叭嗎?”
露生和丫丫對視了一眼,心有靈犀的狀態又恢復了。他們二話不說地一起上前,露生抬手摟住他的肩膀,連哄帶抱地把他從車窗前引了開;丫丫則是立刻把窗簾放了下來,不讓外人看見自家夫君瘋瘋癲癲地又跳又笑。
窗簾剛一放下,那邊車門又開了。
車門開後,先有荷槍實彈計程車兵從車內一直站到車外,充當警衛,然後才是露生跟著龍相下了火車。這一座火車站,是近年來露生常來常往的,然而從來沒有見它這樣潔淨空曠過。先前人山人海的旅客都不知道哪裡去了,他抬頭向前看,就只見到長長一排士兵面前站著一群軍官,而軍官們又眾星捧月般擁著一位大漢。他想:如果自己沒認錯的話,這位大漢就應該是滿樹才了。
他想仔細地看一看滿樹才,因為自己的父親早已爛成了泥土,而這位滿將軍卻還活生生、熱騰騰地站在燈光之下,然而龍相不許他看。
龍相下車之後直奔了斜前方的軍樂隊,從一個軍人手中一把奪過了一隻小號。露生慌忙伸手抓他,可惜抓了個空。龍相拿著小號反覆看了看,然後回頭大聲告訴露生:“不是喇叭!”
火車站內靜了一瞬,連軍樂聲都遲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