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色的、有著斑點的殼,把它剝去,第二層的顏色開始變化。每剝開一層,裡面的殼就變白、變嫩、變亮、變薄,直到薄如蟬翼。當褪去它最後一點衣裳,*裸地展現在我的面前的,恰如觀音菩薩的那根拈花灑露的纖纖玉指,更像一根通體嫩白的玉條,潤滑而嬌嫩。輕咬一口,滑溜,柔嫩,細脆,潤澤,還有一種淡淡的、與眾不同的香味。

“好啊,小兔崽子們,我就知道這好事是你們乾的!”

我們把筍殼丟了一地,正吃得津津有味不亦樂乎,傳來了“野貓老人”那爽朗的、蒼老的聲音。

我們大驚失色,四散奔逃,卻被他一句話給拉了回來:

“跑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告訴你們的娘和老師去。”

我們只好乖乖地站在原地不動。

他把我們叫在一起,並沒有疾言厲色地訓斥我們,而是和顏悅色地問:

“味道怎麼樣,小兔崽子們?”

“好吃!”

我們異口同聲。

“好吃也不能亂拔呀!”他說,“你們扔了一竹林的嫩筍,多讓人心痛呀!我自己也喜歡吃筍,可我現在從不吃筍,知道是為什麼嗎?它們是我的婆娘,是我的伢崽,是我的命!”

我們都不作聲。

當他知道我們是逃學出來玩的時候,用那根老長的竹鞭做成的菸袋,輕輕地敲著我們的腦袋瓜子,說我們是不吃黃連不知苦。還把我們叫到他的竹林子裡,指著棵棵翠竹,粗著嗓子,說:

“竹子好不好看?”

“好看!”

我們又恢復了兒童的那種天真爛漫,那種傷疤還沒好就會忘了痛的無邪。

“你們看看有沒有彎的竹子?”

“標直的!”

大家說。

我指著那根被風吹歪了竹子,說:“有一根。”

他走過去,扶起那根竹子,說:

“你們看,這根竹子雖然被風吹歪了要倒了,可它的身子還是直的,沒有彎!做人就要像竹子,標直!你們說說,你們今天做的事,標不標直?”

我們都低下了頭。

他又指了指竹筍,目光很溫柔,說:

“它們現在是竹子的伢崽,可它們是一定要長成竹子的!你們看,如果筍子打小就長歪了,長成竹子的時候,能標直嗎?”

我們那時還不知道什麼叫羞愧,但我們都低下了我們的腦袋。

“來來來,我們唱山歌!”

他見我們都沒說話,又教起了我們山歌:

山上竹子立高高,

雨來打喲風來搖。

風吹雨打都不怕,

根深葉多身子牢。

……

經過那件事後,“野貓”老人的竹林邊多了一溜長長的籬笆,他說這只是為了攔截那些不守規矩的豬啊牛啊,怕它們弄壞竹林,吃掉竹筍。我們當然仍能自由出入。他還是和我們趴在地上,給竹筍起著名字,說著他的婆娘和伢崽們,還是教我們唱山歌。可我們再也不會也不敢拔那嬌嫩的竹筍來吃了。他說過,那些竹子和竹筍,是他的婆娘,是他的伢崽,是他的命!

那個傍晚,夕陽淡淡的餘輝照拂著大地,野貓老人的竹林籠罩在一片寧靜而祥和的氛圍裡。微風吹來,竹葉盪漾著水般的漣漪。竹筍,一個個昂首挺胸,閃著迷人的光芒,淡淡的香味,瀰漫了整個竹林。

蹲著在看一根只露出一點頭蓋骨的筍子的我,站起來的時候,腦袋一陣發暈,摔倒在地,身子壓碎了一根竹筍,昏了過去。醒過來的時候,我看到了淚眼婆娑的母親,焦急的父親,還有滿臉的皺紋充滿關心的野貓老人。

“這孩子營養不良,貧血。”他對我的父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