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幹啥弄那個廢了他也廢了自己的計劃。我沒聽說誰個幹那事累死的,即使累死了彭三,你又得到什麼?小慧,快放棄這傻想法吧,對自己別太殘酷了。

我多傻呀,多傻,全身心去愛一個人,可結局裡呢?我曾經用全部的愛去拴住他,快樂時我高興地哭過。唉,繩兒還是斷了……

第二部 第十八節(2)

斷線的風箏不知飄到何處,無法重新接上那繩兒。小慧話中透出她曾想擺脫彭三,好說好散,或打鬧分手,但都沒成功,彭三說:你是我花錢擺著的一隻花瓶,擺在哪兒是扔是砸碎全憑我的意願。你少跟我談什麼貞操貞潔,時下最廉價的東西莫過女人的貞操。小慧怕彭三,她親眼目睹體罰洗浴中心的保安,他身邊的兩個保鏢——河北樂亭的小老奤和阿爾山區來的大叢,他都伸手打過。彭三是否恫嚇過小慧,她沒說,可以想象到,她肯定受到警告的,甚至她家人的生命安全,這是黑道慣用的手段。

從這個意義上講,我支援小慧搞掉彭三的一切行動,也包括讓彭三死在她身上的計劃。

今晚別走啦,陪陪我。小慧喝得舌頭有點硬,吐字不十分清楚,聲調悲愴而近乎哀求。今天是星期六,是彭三回到他老婆住處的日子。人終是個怪物,作惡多端的彭三,在老婆面前畢恭畢敬。小慧再次求我留下,我見空曠房間中的她,像一隻在肆虐秋風中瑟瑟發抖的小螞蚱,那樣孤獨無援、那樣可憐兮兮,我沒道理不留下來。

小慧見我答應留下來,扔下酒杯,一下抱住我,咯咯地笑。許久未見她這樣開心笑啦,讓笑驅趕鬱積在心中的不幸和苦楚吧!她的臉和肩膀不是因笑而顫抖,而是啜泣,她擁抱著我哭,我悽然淚下,陪她哭,我控制不了自己。

這夜,最先醉倒的不是小慧,而是我。夜半,我酒醒過來,聽見令人驚懼的聲音:哧!哧!這聲音太遙遠、太熟悉,那是在故鄉,有首民謠唱道:三月黃,三月黃,牛馬羊靠牆。人們都知道牛馬羊靠牆難熬的春月,養牲畜多的戶,沒草喂,馬在夜裡飢餓回頭撕扯自己身上的毛吃。哧!哧!哧得主人心驚肉跳。可這屋怎會有這種聲音?我摸了下身邊,小慧的被窩兒空著,哧聲是從化妝品的女孩,二臣子說:這是俺物件。

姑娘見小慧有點靦腆,怯生生地說:慧姐,你不認識俺啦。

噢,沈玉葉!小慧一下認出她來,她說,你長成大姑娘啦,我都有點不敢認啦。

二臣子說:俺們初步打算八月裡結婚,具體的日子還沒定。我們先來買點兒東西。

第二部 第十八節(3)

小慧說:我請你們吃飯。

二臣子說:謝謝你啦,我和玉葉要趕下午的大客車回去。我們還有很多事情沒辦,她還要燙燙頭。

小慧看出二臣子抽不出空來吃飯,沒再深讓,最後說:日子定下來,要告訴我一聲。

二臣子說,那一定。他很守信,擇下吉日後,打電話告訴了小慧,特意囑咐,別告訴九花。小慧還是告訴了我。剛得到這個訊息,我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滋味,是甜是酸是苦是澀,我說不清,大概是這些摻在一起的味道,心裡有這些滋味翻騰著,回憶的力量不可遏制。我想起兒時許多難忘的事:那回小慧提議到瓜園偷香瓜。瓜要邊熟邊摘,攢夠一定數量才能運到城裡去賣。熟瓜堆放在瓜窩棚裡。30天不睜眼睛的瓜倌——看瓜的,夜裡偷偷回家過夜,這些都被小慧偵察清楚,瞄準這個機會,我們摸索著進瓜地,顧不得挑選什麼白糖罐、鐵把香、老頭面,本想吃飽後再拿些瓜回家,肚子撐得蟈蟈似的不能動彈,直不起腰哈腰走。天驟然降雨,回家要挨澆的。小慧說瓜園主人是我舅爺,別怕他。索性睡一覺再走,窩棚裡僅一床夾被,我和小慧扯過蓋在身上。可同來的二臣子沒地方睡,他小狗崽似的蜷縮在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