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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顧雪琪的對罵在距離顧行止所在之處十米遠的地方戛然而止,我們倆迅速調整好已經爭吵得扭曲的面部表情,捋一把秀髮,彼此相視一笑,再同時回過頭乾嘔兩聲後,重回自然常態,慢悠悠走了過去。

其實在當年那個意氣風發指點江山的大學時代,比咱們小兩屆的林維淵就曾經形容過我倆:“不認識的時候,好美兩朵花。認識了之後,嚇人兩奇葩。”顧雪琪立馬反駁回去:“奇葩說你更奇葩,沒事就喊要娶她。”我那時真打心眼裡覺得他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二傻,並且想迅速擺脫這兩隻可怕的玩意生怕被拉低智商……

但是,顧雪琪總愛把我拴在身邊。之後大夥兒看多了,就覺得三人行必有□,狗血無孔不入,生命在於八卦。很快,一種極為詭異的說法就在系裡頭廣為流傳——說我們仨其實就是一出活生生的三角戀範本,而我就是那範本裡的一悲角兒!之後為期四年的大學生活裡,只要我們三個同時一出現,總有那麼些朵憂鬱的女子,看見我就開始自行腦補窮搖劇中默默守護男主的苦逼女二號,還能跟打了雞血似的一下子熱淚盈眶嚇我一大跳;男孩子們都以為我表面寂靜而內心狂熱地愛慕著林維淵,壓根沒個人給我寫小詩送小情信。

——這一情況一度導致我後來懷疑,顧雪琪老拼命給我介紹男人,其實就是在為她大學所造的孽贖罪。但是她根本就贖不了一絲一毫,她口中所謂的好男人,只會讓我覺得她在無止境地加深自己的罪孽。每次去參加她安排的相親,我在看到男方的第一眼,都會很想趁其不備,抄起手邊最犀利的兇器直接將身邊的顧雪琪勒倒!

今天,她的所作所為,足以讓她去下十八層地獄了。我腦海裡自動生成一副我化身潔白無瑕小天屎,趴在棉花團般的雲朵上俯瞰在地獄業火裡哭號咆哮面目猙獰的顧雪琪同志的畫面,頓時頗感欣慰得多。

這種美妙的情緒僅僅維持到顧雪琪牽著她男人離開,只留下我和顧行止二人坐在傘下之前。

藍色大傘下,顧行止一直意味不明地看著我,一手轉動桌上的玻璃杯,杯底摩擦出細微的響動,搞得我太陽穴都突突直跳。他根本不說話。臉色冷冷的,看得我毛毛的。

我移開目光不敢正對著他那張俊臉,去觀賞不遠處正在泳池裡和她老公嬉笑打鬧的顧雪琪,與此同時,她也在四濺的漂亮水花裡頭送我一個驚豔的回眸。

我突然間頓悟了,意淫只是意淫,意淫沒有任何力量。現實裡比較著來看,顧雪琪都不屑當小天使,人家整一個已經釣到了呂洞賓的牡丹仙子。而我呢,身在煉獄倍受煎熬就算了,還得被迫直面閻王的黑臉!

我決心還是解釋一下然後就速速逃離這個是非之地,我看向顧行止言辭懇切地說:“顧先生,剛才那件事是我們不好,我和顧雪琪鬧著玩,結果事情就鬧大了,你也知道的,她中午喝了點酒。如果對你造成困擾的話,我感到非常的抱歉,我根本沒有想過這種事,我想你也不會想要和我處什麼物件吧……”

閻王倏地停住手中動作,一把打斷我的解釋,語氣淡淡反問道:“為什麼不處?”

“啊?”一瞬間,我聽到我下巴掉在桌上的聲音,大腦一瞬間空白,心跳也漏了一拍。我盯著對面那男人,頭頂傘面透下的光影正把他眼眸映成海水般溫和的藍,他的臉看上去就如同混血般英俊迷人。我的語言神經系統深深地出賣了我的心,下一秒,我聽見自己壓著嗓子小心翼翼問:

“要不處一處試試?”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我似乎看見顧行止用習慣攪了攪果汁,唇角勾出一個笑,並不深,或者說是很淺。不等我去細看,他就已經恢復到正常的面癱狀態。接著,他風輕雲淡道:

“試試也無妨。”

我真的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