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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是燦爛的鮮花和望熙更加燦爛的笑臉,擁抱、親吻,眼前的這個男人,什麼都沒變,但又似乎藏著某種不同。將花插入花瓶,梅紋順勢倚在低櫃上,而沒有坐回沙發上望熙的身邊。相視一笑,一時找不到話題,望熙鬆開領帶和襯衫紐扣,抱怨起飛機上的無趣和疲勞。
壺蓋在火上蹦跳作響,梅紋轉身進了廚房,恰好可以緩解略顯尷尬的氣氛。墨綠色乾癟的茶葉在沸水的浸潤下舒展開來,氣泡間旋轉,緩緩沉降,恢復被採摘時的氣色,她覺得這是很動人的情景。無論它們被何等嚴酷的手段和環境所折磨,都不肯交出與生俱來的韻味,即便是面目全非也不妥協。它們並不吝嗇,它們只是等,等到重新投入熟悉的世界,才甘願釋放出來。
梅紋忽而想到,她對待望熙,也許正是缺乏這種耐心。想得太多,才懷疑每個明天她都會變得軟弱,少了寬容和淡定,愛情原本的美也就變成了負擔。
望熙卻是神采奕奕,興致極高,從千葉陰風怒號的海岸,講到成田機場服務小姐蹩腳的英語,全然沒有剛剛結束旅行的疲憊。梅紋艱難地想象話語中的日本,遙遠而陌生,她總願意相信在春天的涉谷,人們應當是怡然自得地坐在自家門前,隨口聊著市井話題,對過路人點頭微笑,陽光下身後的野花正兀自開得鮮豔。而望熙說,那裡完全是年輕人的天堂,喧鬧得甚至瘋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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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35節
兩杯茶下肚,望熙主動請纓送她上班,順道去吃晚飯,梅紋堅持不去Wooden Creek,便就在單位附近找了間餐廳。
這頓飯有如三個人的晚餐般尷尬,梅紋幾次想找話題,都覺得無法繼續而作罷。那個女人的聲音不斷在耳邊迴響,柔和的語調,是她無法模仿的。有些東西一旦存在便無法忘懷,在理智與本能之間,多數情況是由不得人選擇的。如果記憶像電腦的記憶體多好,關機清空,再也找不回來。
梅紋希望他開口,哪怕給一個很牽強的理由,這件事便就此打住、煙消雲散了。可是對面的望熙只是專注於盤中的美味,連頭都很少抬起來。
剛坐進車裡,望熙的手機就響了,他捂住話筒對梅紋說稍等,便出去講電話了。百無聊賴之中,梅紋開啟身前的儲物箱,翻找從前留下的雜誌。
一臺相機滑落出來,那是去年望熙生日時她送的禮物。她喜歡鈍圓的邊緣和被稱為太空黑的磨砂機身,彷彿一塊從天而降的隕石。是當時市面上最輕薄的機型,比她纖細的手掌還小不少。她對望熙說,既然經常出差,就把它放在口袋裡,利用這些機會多拍照片,用不著專業,任何目之所及的景物都好。雖然不能陪伴左右,但是看到相片,她也會感到一同出遊的快樂。
而此刻,她並未意識到,按下電源開關意味著什麼。
數十張照片,在異國的日本,變換著時間和場景,卻從未更換過主角。望熙和一個女人,從街頭小店到街心公園,從名勝到賓館,始終保持著親密的姿勢,洋溢著幸福的歡笑。梅紋一張接一張地按下去,妄圖找到一段刻意的距離或一絲尷尬的笑容,來證明前面的所有記錄只是逢場作戲而已,然而她失敗了。望熙和這個女人,如同雕刻出的情侶,不存在任何疏遠的可能。
梅紋關閉電源,仰頭靠在座椅上,身上像結了霜,動彈不得。她不敢去回想那個陌生女人的模樣和笑容,她不需要更多:確信無疑,那揮之不去的聲音,找到了現實的主人。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過,像針在刺,她的心越陷越深。
車門開啟,望熙坐了進來。不好意思,公司那邊……話到一半,他看到了梅紋手裡的相機和漠然的表情,車裡再次沉默。
為什麼?梅紋不知自己為何會問出這樣愚蠢的問題。她扭頭看著望熙,目光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