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說是菩薩把他收走了。

有一隻手鼓是他留給我的。他把鼓留給了我……

這隻鼓影響了我的……我可以很肯定地講,影響了我

的半生。

如果沒有當年這隻鼓,我不會堅持那種生活方

式:揹著一隻手鼓去所謂的浪跡天涯,揹著手鼓沿街

賣唱,掙多少錢走多遠的路,不論是藏區,還是康

區。能給錢就給錢,不能給錢給我糌粑也行。後來我

揹著這隻鼓,走了大半個中國,去了很多地方……沿

著中尼公路,一個個的神湖,一座座的神山,瑪旁雍

措,岡仁波齊以及珠穆朗瑪峰。我在那個鼓面上寫了

一行話:伴我行天涯。也寫上了他的名字。

這隻鼓後來在陽朔丟失了。我希望找到它的這個

人,也是一個喜歡音樂的人。不知道這隻鼓存留在世

界何方,可能在天涯海角的某一個小酒吧,你們記

著,上面有行字叫做“伴我行天涯”。如果你們見到的

話,走過去拍一拍,這隻鼓的聲音跟世界上任何一隻

鼓都不一樣,我一直相信這隻鼓上寄託了他的靈魂。

有一年,他祭日的時候我們去祭奠他,我們在拉

薩河邊放爆竹,然後我抽菸,點菸,放了一排煙。我

們往水裡扔花,流水太湍急,花沒有順流而下,卻在

原地不停打轉,像在跳一段胡旋的舞。

我謝謝他曾經給予我這個鼓,謝謝他給了我這樣

一個機會,謝謝他促使我堅定了徒步賣唱的旅行方

式。從而讓我有機會用自己的方式去建築人生旅途中

的幸福感。

多年的賣唱旅行,使我結識了很多流浪歌手,後

來我們組建了一個小小的樂團,叫做“遊牧民謠”。我

們說,音樂是羊,在趕著羊遊牧的路上,我們經歷不

同的丁字路口,同行的都是勇敢的人,有意思的人。

我認識的第一個流浪歌手,也是我在拉薩的第一

個合夥人,叫做彬子。

他是北京通縣的農民,木匠活做得很好。那一

年,他抱著吉他流浪到了香格里拉,他在香格里拉差

一點兒死在泥石流中,從香格里拉又九死一生地到了

麗江。到麗江後,我們在麗江的四方街打了一架,打

完架後我們成了很好的朋友。不打不相識,我們喝酒

喝得很high,聊得也很high 。後來我在麗江得了重

病,躺在床上—甚至可以用奄奄一息來形容。

他過來看我,帶了一個燒餅,他說:“你看我來

看你,是帶了重禮來的。”

兩層油紙開啟,他把那隻燒餅遞給我。很多年後

我才知道,那是他那一天所有賣唱的收入。他買了一

個燒餅給我,所以那天他就是餓著的。

一年之後,我又在拉薩遇見了他。那時,他在藏

醫院路的街角賣唱,我就陪他一起賣唱。那時我有個

習慣,會把銀行卡、所有現金都留在濟南,只帶一張

單程機票出發。我先飛到成都,到了成都之後,

徒步或搭車,想盡一切辦法進藏。我們當時在街

頭一起賣唱,後來無意中我們聊到了理想。

我問:“彬子,你的人生理想是什麼?”

他說:“能開成一個酒吧的話,我的人生就圓滿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