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拿吃的喝的抽的給我:三明治、鹹酥餅乾、啤酒、雪茄、香菸。那都是愉快的片刻,在我好運似乎快用完時,幫我度過低潮。或許那就是我在一開始想證明的:一旦將生命拋入風中,你會發現以往未知的事物,那些在其他狀況下無法經驗的事物。我是餓得半死,但不管什麼時候有好事發生,我不會把它歸因於機緣巧合,而是特殊的心理狀態。假如可以維持慾望和冷漠間的平衡,我覺得自己就能運用意志力促使宇宙給予我響應。對於自己在中央公園所經歷的罕見慷慨,還能用哪種方式來評斷?我從未向任何人要求任何事,從未動搖過立場,陌生人卻陸續來到面前提供協助。我想我身上一定有某種力量散發到這世界,某種驅使大家如此行動卻無法定義的力量。隨著時間的過去,我開始留意到只有停止期望,好事才會發生。倘若此事當真,那麼反之亦然:過度的期望將阻止事情的發生。依我的理論,這是合邏輯的必然結果,因為如果我已向自己證明我能拉攏這世界,那我當然也能將它驅離。換句話說,唯有無所求才能得到所求。這根本沒道理,但正是這論點的不可理解吸引住我。假如我的需要只有不去想才能得到滿足,那麼一切有關自身處境的想法必須要相反才行。正當我開始擁抱這項信念時,卻發現自己顫巍巍地走在一條進退兩難的意識鋼索上。老是很餓的時候,要怎麼不去想自身的飢餓?你的胃老是高聲呼喚、乞求填滿的時候,如何才能讓它安靜下來?要忽略這樣的懇求幾乎不可能。我每每向它們臣服,一旦如此,我馬上就會發現,自己又親手毀掉了獲得協助的機會。後果已經註定,跟數學公式一樣嚴格精確。只要我擔心自己的問題一天,這世界就會背棄我一天。所以我別無選擇,只好想辦法養活自己,到處去找食物,靠我自己盡最大努力。日子會過去。一天、兩天,也許三、四天,我會漸漸清除所有心中獲救的想法,自我放棄、自我迷失。只有這樣,隨便一種奇蹟才會出現。它們老是和青天霹靂一樣。沒辦法預測,一旦出現了,也沒把握什麼時候能等到下一個。因此每個奇蹟都是最後一個奇蹟。而正因為那是最後一個奇蹟,我也就不斷被扔回原點,不斷重新投入相同的爭戰。

每天我都會花點時間在公園裡頭找吃的。這不但把支出壓到最低,同時也儘量拖延我不得不到大街上涉險的時機。隨著時間的過去,街道成為我最深的恐懼,我願意做任何事去迴避。週末在這方面對我特有幫助。天氣好的時候,公園會湧進大量人潮。我很快就瞭解大多數人到公園時身上都會帶著吃的:各式各樣的午餐跟點心盡情塞進肚子裡。這無可避免地會形成浪費,製造出一堆還能吃卻被丟掉的食物。我花了些時間來自我調適,不過一旦能接受把別人嘴巴碰過的東西放進自己嘴裡,就會發現處處都有食物。披薩皮、沒吃完的熱狗、剩幾口的潛水艇三明治、半罐汽水──散落在整片草地岩石間,垃圾桶也大爆滿。為了減輕噁心的感覺,我開始替垃圾桶取些可笑的名字。我叫它們圓桶餐廳、分享餐宴、市政府的關懷大餐──任何可以避免它們真實名稱的代號。有次我正在翻翻找找,有個警察上前詢問我在做什麼。我完全沒防備,結結巴巴了好一會兒,只好含糊的說我是學生。我說自己正在進行一項都市研究計劃,整個夏天將針對都市垃圾桶的內容物做統計學跟社會學方面的研究。我伸進口袋掏出哥倫比亞大學的學生證給他看,希望對方沒發現證件六月就已過期。警察仔細看了看照片,接著端詳我的臉,又跟照片比對一番,然後聳聳肩。千萬別把頭伸得太進去,他說,一不小心很可能會卡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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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宮 2(5)

我不是在暗示說這種經驗很愉快。為了殘羹剩飯而卑躬屈膝,根本毫無浪漫可言,無論開始時有什麼新鮮感,現在早耗光了。記得曾在《小癩子》中讀到一個場景,有個飢腸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