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妝凳上一個坐在床邊,偶爾目光相對,賈如月總是悽然挪開臻首,此中的愁苦、落寞又是讓向東一陣心顫。在姦情敗露之前,賈如月總是擔心著這一天,然而當女兒真個知道了,鬧將起來了,她才發現除了對女兒的愧疚和擔憂之外,便只有對自己處境的黯然心傷,原先想象中的對被眾人唾罵的恐懼,竟然絲毫佔不到一點重量。

到得凌晨四點多鐘,被飢渴所煎熬的凌雲雪終於還是醒了。雖然飢腸轆轆、嘴唇乾澀,她也無視送到嘴邊的水杯和麵條,直接伸手一拂,然後就在麵碗水杯砸落地面的重響中,她帶著死寂的神色,目光空洞地出了房間,胡亂趿拉上一雙鞋子,便開門出去,末了,狠狠的把門一摔。

「砰!」

摔門的聲音是如此的響,天花板上面的老舊油漆都簌簌了掉了一些下來。

「怎麼辦?」

跟著跑出來的賈如月悽惶地看著向東。自家女兒她自然清楚,以雪兒的任性和胡鬧,有什麼事兒是她不敢做的?

「我跟著她,你看著婷婷!」

向東不敢耽擱,忙交代了一聲,揣上手機錢包出門追雪兒去了。

幸好他動作夠快,所以還能追得上失魂落魄如無主孤魂般晃盪的凌雲雪。他不敢追得太近,也不敢落後太多,便這麼樣跟在她十多米後,兩人一前一後走過大街小巷,踏著夜色,來到了江邊。

「雪兒,千萬別想不開啊!」

向東心中的不詳感覺越來越是明顯,他終於帶著哭腔的叫將起來。

「你們上床的第一天就該想到會有這一天。」

凌雲雪回頭不屑的看著向東,每個字都冒著滋滋的寒氣。她扶著江邊的欄杆,彷彿隨時可以輕盈的一躍,與江水融為一體一般,「這樣不好嗎?成全你們了。」

「不要!」

向東顫抖著跪了下來,在他的位置已經來不及上前拉住凌雲雪了,除了跪下哀求,他還能怎樣?

「就算要死,也是我死……你別忘了,你死了,婷婷怎麼辦?」

向東嘶聲道。

「婷婷……你還有臉提婷婷!」

凌雲雪杏目圓睜,俏臉都扭曲了。

「你應該恨我,雪兒……但你也要活著才能恨我啊,答應我,千萬別傷害自己……」

向東見凌雲雪果然萌了死志,渾身都恐懼地打起了哆嗦。

「哈哈哈……」

凌雲雪悽然地笑了起來,淚水恣意地飛灑著。是的,她的確寧願死掉,一了百了,但這個狗男人也沒有說錯,自己死掉倒輕鬆,婷婷怎麼辦?

能這麼狠心扔下這個可憐的小人兒嗎?

哭了半晌,凌雲雪終是離開了欄杆,走向了大路。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她想到了許多。她想到了,便是要復仇,那也得先活下去,得有資本才行。然而長這麼大,她何嘗賺到過一分錢?便是連家務活,也幾乎沒有幹過。就像現在,離開了那個所謂的「家」,她赫然發現,自己竟連填飽肚子的錢也沒有。在這一刻,她終於想到了那個一向不待見的父親凌志明。她現在才發現,原來凌志明當初怒打賈如月並沒有打錯,原來他才是那個真正的可憐人。一想到這裡,她頓時跟這個生身父親有了同病相憐的感覺,腳步便自然而然的走向了他住所的方向——畢竟是親生父女,凌志明離婚後不久,的確是曾有發來簡訊告知自己所租住的地址的,雖然她之前從來不曾想過要上門去看望。

身無分文、飢渴交迫的凌雲雪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路上,就像踩棉花似的,那模樣讓人看得甚是不忍。向東手上倒是買著有水和餅乾,只是好幾回遞到她身前便被她揮手打落在地上,所以他也不敢送得太近了,只是在背後跟著,以便在她體力不支昏倒之前,可以及時上前救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