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常來,倒是綿綿她們常來這裡採集花瓣什麼的。

顧昭進了鶴園的畫廊,此屋表面上跟一般家裡專門為作畫,品茶嬉戲的雅室並無其他分別,不過,這裡多出一間小單間,單間的床鋪壁板可以推開,推開後,可以直接去那邊的撫風院的一處密室。

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的,如果顧巖不說,顧昭竟然不知書房後的小花園還有這樣的地方。

密室裡點著牛油蠟燭,房內,有七八個碗口粗的孔洞直通鶴園假山,因此並不覺得氣悶,在此點燈,說話,外面也是萬萬聽不到的。

顧茂丙早就準備好了文具,磨了很久的墨,心裡雖忐忑,但是卻依舊穩了心神,默默的等著七叔。

終於,身後的矮門終是響了,顧茂丙坐起,默默的衝著顧昭行禮:“七叔,您來了。”

顧昭失笑道:“今日是怎麼了?竟如此多禮。”

顧茂丙強撐著笑道:“並不如何,只是覺得心慌的厲害,看到七叔便不慌了。”

顧昭擺手,拉著他與他一起坐下,又取了銅條將蠟燭的燭光調的大一些。

顧茂丙的臉色被牛油蠟燭的燭光印的慘白,就如一張白紙,顧昭嘆息,還是嚇到這孩子了。

“你怕了?”顧昭故作輕鬆的問他。

如今隨意一點小聲音,都能嚇得顧茂丙肝膽俱裂,顧昭很隨意的一問,嚇得這孩子身體一顫,抖完強撐了笑:“不……怕……我只是擔心,七叔,我昨日夢魘了,嚇得我……”

顧昭還是在那裡笑,笑完對他說:“你唱一段吧,發洩……發洩。”

顧茂丙僵硬的點點頭,緩緩站起,隨手起勢,在屋裡走了幾圈並不美好漂亮的蓮步,燭影中顧茂丙的影子忽忽悠悠,他被自己嚇到了,幾欲張口,半個字兒都蹦不出,無奈下,只好走回案几,坐在一邊,抱住膝蓋,小聲哭了起來。

顧昭不理他,由他發洩,對於古人來說,這一關真的不好過,尤其是顧家這般自小便被忠君愛國洗腦的可憐孩子們,如今叫他們反,還不如叫他們割了舌頭痛快。

顧茂丙哭了很久,恍惚間聽到了三更鼓聲,他慢慢抬頭,喃喃的說:“這上京,今晚便看不到萬家燈火了。”

顧昭笑笑:“恩,我們只看他一家點燈便是,天家嗎,他們就有這般的權利,叫我們死,便死,叫我們生,便生,不管是父輩們多麼辛苦死了多少人,還有你父親,對於他們來說都是應該的。我們就該著為他們死,更該榮幸之至,更該感恩戴德才是,對他們來說,不是誰都有榮幸為他們死的。”

顧昭這番帶著濃濃譏諷的話,古人是不會想到的,甚至想都不敢想,他們受到的教育便是如此,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乃天道。

“小叔,不該是這樣嗎?”顧茂丙很疑惑,卻覺得叔叔說的沒錯,甚至他覺得這麼說,有那麼一絲絲的解氣,可是,這話也是隨便說的?

顧昭冷笑:“當然不該,茂丙你覺得皇帝,是個什麼?”

顧茂丙想好久,套用了一套古書裡的形容道:“古書有云,古有天地人三皇,天皇有十三個頭,地皇有十一個,人皇九個,還有古聖皇,據說,他長著一張龍臉。”

顧昭笑笑,提起毛筆在桌子上畫了一幅皇帝,最近學畫,在人物白描上還是有進步的,最起碼他畫出的人總算是有個人的形象了,再不是顧巖那般,一根杆四個叉叉,一個圈圈的簡筆畫。

顧昭畫得一個人的身體,此人穿著龍袍,但是臉卻是一張龍臉,就像現代西遊記裡西海龍王那般樣子。

畫罷顧昭將畫紙轉過來,推到顧茂丙的面前,點著這幅畫說:“如若平時,你在坊市看到此人,會如何說?”

顧茂丙端詳了一下,傻乎乎的開口道:“妖……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