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慌不張,譬如黃嫂子;殊不知老太太的內室裡,根本便不管屋外如何,兩個大丫頭一個管梳頭,一個管挑衣裳首飾,分明是要鋪開大場面的模樣兒。

“老太太戴這套滿池嬌的赤金頭面可好?”大丫頭夏妍開啟妝奩,小心翼翼的將最上面一層抽出來,抄起軟布呵著氣將分心和金簪擦了又擦。

老太太的頭髮還在冬青手底下纏繞著,既點不得頭也搖不得頭,只是垂著眉眼不說話,看來卻不大滿意;冬青輕笑:“你這丫頭糊塗了,放著那麼些金鳳八寶鳳累絲鳳不朝外拿,戴什麼滿池嬌。”

依舊是垂著眉眼,老太太的嘴角兒卻有了笑意:“冬青說得是,夏妍將那滿池嬌收起來罷。”

夏妍的手微微一頓,說了聲奴婢真糊塗、還請老太太恕罪,也就順勢笑著將分心擺回匣子裡,又麻利的抽出妝奩另一層,裡面分明是幾隻鳳釵整齊的擺在一起。

“冬青姐姐給老太太梳的是同心髻吧,配這對玉觿赤金累絲鳳可好?”這對鳳簪一大一小,羊脂白玉做底,細密的金絲盤旋圍繞出鳳身鳳翅,鳳嘴中垂下長長的一串瓔珞,乃是九顆黃豆大的紅寶石串成,粒粒圓潤飽滿。

說是這麼說,夏妍心頭卻道,這該死的冬青又顯機靈了,誰不知老太太今兒該戴正室才戴得的鳳釵呢,只是不知那位新姨奶奶到底來不來敬茶。若是不來……這麼一通折騰下去,她們兩個丫頭才是吃排頭的那個倒黴鬼。

“夏妍姐姐……”一聲怯怯弱弱的話語在內室門外響起,似乎是院子裡管灑掃的丫頭小翠。

夏妍聞聲忙往外走,裙角匆匆的帶起了一陣風。老太太立刻皺起了眉頭,忍了又忍到底沒說話,冬青卻受不得這個,一句話摔到門邊去:“敢情添芳園的規矩都餵了狗了!”

“你何苦來,”老太太難掩苦笑,伸手按住了冬青的胳膊,“如今我只剩下你一個貼心的,你便委屈些、陪著我裝聾作啞吧。”

老太太這話,說得對也不對。春夏秋冬四個大丫頭,被老太爺賣了兩個還剩了兩個,並不是只有冬青一人兒;可冬青知道,夏妍這丫頭心也大著呢,昨晚見喜墨正式被抬成了姨奶奶,別提多羨慕了,指望那丫頭好好伺候老太太,無異於痴人說夢……

“老太太打算在咱們這正廳接茶?”冬青拿著小梳篦將老太太的碎鬢髮又抿了一抿:“要不要奴婢出去吩咐一聲,將倒座歸置歸置?”

在冬青心裡,喜墨算哪門子姨奶奶啊,老太太雖是不打算如何為難新人,冬青卻覺得得給她個下馬威才好;若是在正廳接了那小騷蹄子的茶,可是給了她大臉了!

老太太接茬兒苦笑:“你這丫頭,我若去倒座接她的茶,不是自降身份了?”

冬青一愣,隨即便佯裝抽嘴:“老太太饒了奴婢吧,是奴婢考慮不周。”

“冬青姐姐何止是考慮不周。”夏妍撩開簾子閃身進來:“回老太太的話兒,方才小翠喊奴婢出去,是她乾孃有話帶給老太太。”

老太太輕挑眉梢。小翠的乾孃是前院兒的粗使婆子頭兒,前院後院根本便是兩不相干,這老婆子有什麼話帶給她?

“什麼,孫姨奶奶並沒打算給老太太敬茶?”聽夏妍嘀嘀咕咕學說完,冬青險些將手裡的梳篦扔到地上:“老太太雖在禁足,敬茶總是該行的規矩吧,怎麼還能免了?”

夏妍繼續笑著擠兌她:“冬青姐姐太急切了,全然失了當家主母身邊大丫頭的風範。這茶只要不敬,那位的姨奶奶身份便得兩說著,我聽著倒像是好事一樁呢,有什麼可急的?”

這話雖然直指冬青不懂事,冬青卻總算聽明白了,不敬茶原來也不是壞事,她早怎麼沒想起來?不由垂頭道:“既是如此,咱們何必大清早的忙來忙去,早打定主意不接這茶不成麼……”

老太太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