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千疊園後,高媽媽將早就準備好的僕婦花名冊交給她,陸清寧卻一眼就瞧見了高媽媽雙眼有些紅腫,不知是沒睡好,還是為什麼哭過一場。

“媽媽是哪裡不舒服?”陸清寧關切的問道,“可是小八小九夜裡又鬧人了?”

高媽媽是太太的奶孃,又比石媽媽為人柔和圓滑,只要一日不回家養老去,太太就一日還得依仗她,怎麼能叫她心裡不痛快呢,該開解時必須得開解呀。

說什麼小八小九夜裡鬧人,也不過是藉著幌子提個頭兒;那倆孩子的奶孃都挺精心,再怎麼鬧也不用高媽媽徹夜看護,若是又吐了奶或是別的不好,也早該請郎中了,哪用高媽媽熬夜伺候。

高媽媽一下子就聽出了三姑娘話音裡的關切,眼圈又是一紅,卻還是強忍住搖頭;陸清寧不免半沉了臉微嗔:“您是把我當外人了!”

“您若是不跟我說,我就找別人問了,石媽媽和施紅姐姐她們總該知道些底細。”她越發的相信,高媽媽這是遇上什麼難處了。

聽她要找別人打聽,高媽媽也沒辦法了,左右太太還沒收拾利索,她也有空跟三姑娘嘮叨兩句,三姑娘聰穎,能給她出些有用的主意也說不準。

待聽得高媽媽學說罷,陸清寧的眉頭越擰越緊。高媽媽這個侄子是不是不大可靠啊?若叫高媽媽隨他就去了,那可不一定是養老,那是將高媽媽當成錢匣子了!

原來是高媽媽的侄子來信了,說是冬至月裡,他那媳婦做活兒跌斷了腰。到底沒治好撒手西去了;他信裡的話裡話外一邊跟高媽媽打聽,能不能早些回家去,回家能帶著多少銀子,可夠再給他娶個續絃,一邊問高媽媽,太太這裡可有要放出去的丫頭……

這分明是想人財兩得呀!陸清寧這麼想罷,卻不好攙和人家的家事,只得換了方式勸慰高媽媽道:“若是令侄想續絃,也在理兒上,畢竟孩子還小。家裡沒個女人總是不像樣兒。”

“不如叫人給他捎些銀子回去,叫他重新把日子過起來。您還是留在咱們家罷!太太很樂意給您養老,您何苦去跟著他們過苦日子……您若真走了,太太日日想您,您也不心疼?”

高媽媽也是人精兒一個,如何聽不出這話裡的意思。

她最近這一年裡可沒少嘮叨。說是要跟侄兒回家去,也是不想叫人看低她。奶孃比別人高貴多少呢。無論如何也是奴才,做不動活兒了還要主家養老,這得是多厚的麵皮兒,何況葉落總得歸根。

可現如今侄兒家卻是那種狀況,她回去能養老?不要命就是好事!

已故的侄兒媳婦倒是個好的,可侄兒本是大男人,還叫媳婦冒著大雪上房苫房頂。終於將命都交待了;她不過是那小子的姑母,銀子被搜刮乾淨了之後,哪有善始善終。

侄兒來信這事兒,她只跟三姑娘說了,還不曾跟太太講。可她明白,就算太太知曉了。必也是跟三姑娘一樣的話,誠心誠意的留她。也許她真該給侄兒捎些銀子回去,人就留在陸家算了!

聽高媽媽話語中有了些鬆動,陸清寧立刻笑道:“這就是了!媽媽還是留下來的好,否則太太也得被人指著脊樑骨罵,說太太沒情意呢……媽媽奶大了太太,又服侍太太這麼些年,老了老了給打發回家了,根本就說不過去不是?”

高媽媽大驚。可不是怎麼著,太太最在乎面子了,她怎麼就沒替太太想過這個!

這麼想罷,高媽媽立刻埋頭欲跪,一是感謝三姑娘提點,二也是告個罪,卻被陸清寧一把攔下:“太太這便洗漱好了,出來正遇上您這模樣,倒以為我欺負您。”

話音沒落,外頭報進來,宋姨娘和沁玉姨娘來了。

“太太還沒梳洗好,叫她們迴廊下略等一等。”高媽媽立刻恢復了常態,拿出了管事媽媽的威風。

就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