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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不做一株菟絲花,是不是?我是說,假若它已經被造物者指定是一株菟絲花的時候,指定它必須攀附在別的植物上生存的時候!它不能對造物者說:‘我不想做一株菟絲花,你讓我做一株勁草吧!’是不是?菟絲花就是菟絲花,你怎能要求它不是菟絲花呢?生命的本身,並無過失,對不對?”聽起來滿有道理,但是我的頭已經轉昏了。什麼菟絲花菟絲花的,我簡直弄不清楚了。羅太太幽幽然的嘆了口氣,用更輕的聲音說:“這就是我的悲哀,我——不能不做一株菟絲花!”
說完,她慢吞吞的向房門口走去,曙光已經微現,窗玻璃被染上了一層蒼白。她的臉色是同樣的蒼白色,黑眼睛黑得像看不見底的潭水,我被她那種深刻的哀愁所折倒了,禁不住的喊了一聲:“羅伯母!”她站住了,面對著我,在我還沒有開口之前,她淒涼而憂傷的說:“好了,憶湄,我收回今夜所談的話,你很對,我無權要求你放棄中□,我原以為——你或者並不很愛他,現在我知道我錯了,”她嘆息。“人生沒有一件可以強求的事情,你會恰巧在這個時候來到,正當皚皚和中□的感情快要進入微妙階段的時候。然後又輕而易舉的搶走了中□……”她仰頭看看微露出灰白色的窗外的天空,慢悠悠的自語般的問:“誰在安排人世間的一切?這世界上有沒有一條自然的法律,對這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作一個公平的裁判?”
我不太能瞭解她的話,只能默默的望著她出神,她的眼睛那樣專注的望著窗外,像個熱心的宗教崇拜者,面對著他所信奉的神只。她那傾訴般的言語,有一種扣人心絃的力量,使人眩惑迷茫。就在我們二人都默然不語的發著呆時,房門突然被緩緩的推開了。於是我看到中□用一隻手支著門框,另一隻手推開房門,靜靜的站在那兒。就這樣一眼,我已經斷定他在門口站了一段很長的時間,他的衣領散著,穿了件毛背心,還是昨晚的裝束,佇立在那兒,他一動也不動,只用一對火般的、燒灼著的、狂熱的眸子,不轉瞬的凝注在我的臉上。我也怔住了,一夜無眠使我昏昏沉沉,冗長的談話令我渾身倦意瀰漫,而中□的眼睛讓我如醉如痴。就這樣,我們對視著,誰也不開口,直到羅太太的一聲深長的嘆息,才把我們同時驚醒了過來。她走向了門口,對攔門而立的中□說:“你可以讓我過去嗎?中□?”
中□讓在一邊,卻對走出門外的羅太太深深的鞠了一躬,虔誠而懇摯的說:“謝謝您,羅伯母,您幫了我一個大忙。”
羅太太看了他一眼,一語不發的走了。中□相反的走近了我,站在床邊,他繼續用那對狂熱的眸子上上下下的望著我。接著,他在床緣上坐了下來,伸手拉住了我的雙手,我以為他會給我一個熱情的擁抱或長吻,但是,他並沒有。他只靜靜的凝視著我,凝視得我的五臟都疼痛了起來。然後,他把他的臉埋進我的雙手之中,久久都無動靜。等到他抬起頭來之後,他的臉色那樣白,而眼睛那樣清亮!他仰視著我,輕輕輕輕的說:“憶湄,我從不知道我在你心裡能有這樣的地位,我像個傻瓜,是嗎?你應該打我,我是這樣的愚蠢和無知!”
我沒有說話,只固執的望著他。他靠近了我,慢慢的把我拉進了懷裡,輕輕的用下巴摩擦著我的頭髮。在我的耳邊,低低的吐露出一番話來:“憶湄,我承認,在你未到之前,我確實想追求皚皚,這是我的弱點,或者是一般男性的弱點,皚皚太美,美得使人無法不動心。可是,很快我就發現了自己的錯誤,並非由於皚皚的冷淡,而是由於性格、氣質一切都不相近,你懂嗎?憶湄!我對皚皚的撤退不是因為你的插入,是因為本身的悟解。至於你,憶湄,我不願誇你是美女或才女,但,你是我夢想多年的那個女孩子!是我心目中最最完美的一個偶像!”他吸了口氣,輕喚著說:“憶湄,憶湄!讓那所有的不快和誤會都過去吧!以後,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