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分寸、雖然吵鬧但卻總是知道應該在什麼時候停止……最重要的是這個人十分在意泉源的感受,泉源享受這種被在乎的感覺。這過程產生的負疚感被她有意無意地忽略了。

飲鴆止渴,只要一時得到歡愉,其後的事情就不必再考慮。反正毒發的那一天也不會比現在更痛苦。

因賀晨曦而起的無法放下的自卑又畏懼的執念、因赫哲與華蓉而起的愧疚、因華夏而起的失望與自暴自棄,泉源就像在緩慢地沉入深沉水中,但是又實在提不起求生意志。她奮力划水,只不過不想讓別人為自己傷神。

有時候她也會想,這種想法實在虛偽。

其實她還是想要好好生活的,一定有什麼吸引著她但是她自己又沒有發現的東西令她留戀這個世界,又或者她也許真的是渴望得到別人的同情,虛偽地掩藏著其實無比期待來自別人關懷的這種*。正像她年幼時候的夥伴生氣地指責她的內容一樣:“真正想死的人怎麼樣都會死,你只是在裝可憐,要我媽媽一直注意你!”

——也許我只是在裝可憐,要別人一直注意我。

說是夥伴,那個孩子曾經扮演的其實是非常令泉源厭惡與懼怕的角色。兩個人並沒有多少接觸,只是在泉源每次接受治療之前,如果治療師的孩子恰好也在,治療師的助理就會讓泉源跟那個孩子一起待一會兒。助理是想讓泉源能夠放鬆下來。但作為孩子的泉源有著比大人更加敏銳的直覺,她知道那個比她稍大幾歲的女孩並不喜歡自己,甚至可以稱得上懷有敵意。

長大以後的泉源當然知道為什麼那個孩子會如此針對自己,漸漸地,也對那個孩子對自己造成的傷害釋懷。甚至有時候想起來,她會覺得自己確實對那個孩子有所虧欠。覺得被奪走母愛的孩子是沒有錯的。但有些事情造成的影響無法改變。那一天之後,原本多少會對治療師敞開心扉的年幼的泉源完全封閉了自己。無論對方怎麼引導,即使自己也想要傾訴,都沒有辦法再開口。

那種感覺非常可怕。

那之後整整七個月的時間,泉源無法再說出哪怕一個字。是失語症。那段記憶對於泉源來說痛苦又麻木。她無助恐懼,但哪怕努力地全身都顫抖起來,還是連一點聲音都無法發出。

這個事件的影響一直延續到如今。泉源習慣於把自己的情緒掩藏起來,面對再親密的朋友也不能開口傾訴。

算起來,那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時候泉源九歲。

九歲的泉源親眼目睹了母親的自殺現場。

那個靈魂傷痕累累的女性躺在裝滿水的浴缸裡,瘦骨嶙峋的滿是自己抓撓出的創傷的身體浸泡在溶滿鮮血的水中。水的顏色無比豔麗,使得她憔悴瘋狂的面孔有了一種別樣殘酷的魅力。

不可否認,泉源的母親是美麗的。

而在這種走向死亡的時刻,那種美麗像是地獄之花一樣灼灼綻放。

推門進入浴室的時候泉源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她首先感覺到的並不是害怕,反而也許是在過渡的驚嚇中有些錯亂,她因為看見了母親臉上久違的笑容而高興起來。

她叫到:“媽。”

她記得那是非常輕鬆愉快的聲音,那個聲音時常回蕩在她自己的夢中,令她害怕又噁心。但其實時至今日她已經不記得當時的自己究竟懷抱有哪種情緒。

但母親的反應她還記得。

自殺的女人並沒有預料到女兒的歸來。母性的本能讓她在瘋狂中獲得一絲清明,又也許是女兒的笑容令她覺得違和與擔憂,她柔聲說:“源源,別看,別害怕,你先出去。”

“媽?”泉源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房間裡的不對勁。血腥味直到這一刻才席捲而來。雖然她其實並不能真正理解死亡或者自殺的含義,但那種味道令泉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