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姑娘,”他見我錯開眼神,便也不好意思的轉過頭:“這樣說也許有些失禮,但是在下似乎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您,從前到過我們的學館麼?”

我怔了一下,隨即啟齒輕笑:“先生恐是記錯了,在下剛剛從洛陽移居至此,這裡,也是第一次來呢。”輕輕的搖頭,微風拂動身上的瓔珞,叮噹悅耳。

荀子,你是沒有心的,要記住這點。

“姑娘確實是很面熟的樣子,不過,我也是來到此地不久,該是未曾謀面……恕在下唐突,”光又是一笑,而此時,他懷中抱著的人兒輕輕的哼了聲

“啊,月染小姐,你醒了?”

月染在光的臂彎中輕輕的翻了下身,她身材嬌小,在光的胸前偎著如同一個孩童。我也停下來,伸手拉起她垂落的絲帶,將月染手臂上的紗羅整理好。夢中的西子微微蹙眉,似是被混亂的人聲驚擾了,卻仍舊醉著,睡的睜不開眼。

看來,月染就是北曲的娼妓吧,而鵬和光他們定是當下時興的紈絝少年,是她的供養人。在這個時代,娼妓是很高雅的職業,她們很多都是出身名門,一些人還頻繁的出入宮廷府邸,是為政客商賈們牽線的紅人′是如此,論身份,南曲的樂坊間依然的比只靠了聲色相誘的北曲要高些,而姥的樂館更因為是為宮中進送樂師而獨佔頭籌。

所以月染才會對南曲的我閉口不提自己的身份吧。

光放慢了腳步,儘量避開喧鬧的人群,我便也跟從著,經由樂館的彩臺時,我看到姥他們還在歇息著,猶豫了下,終於還是跟著前面修長的白色身影走了過去。

“姑娘,請您一定要去那個地方。這幾天大師的狀況很是糟糕,鵬和我幾乎踏遍了這城中所有佔了‘落花’的地方,幾乎都要失望的時候,您居然真的出現在我們面前,真是造化弄人。”男子的口氣裡有著放鬆的倦怠,聽得出,他們對那位和尚所說的事情很是上心。

和尚……

考慮再三,我點頭應允——一方面是我對他們描述的這不可思議的事情真的很感興趣,另一方面,如果這是一個我都察覺不出險惡的陷阱,那對方一定是有所準備,即使我避的開這次,也難逃以後再度被人算計的命運。

一味防範不如進身觀察,我決定去會會那個靠描述我的外貌而找我的人。

出了水岸,外面的道路旁停滿了租賃的牛車,我執意請光先生照顧著醉的人事不省的月染姑娘回去,並且保證一定會去三生寺見石頭大師,光先生無法,也只能聽從了這個建議。

我也定了輛錦布包了的箱車,光公子在外面向車把式交待了地點後,隔著紗簾對我拜別,他轉身的瞬間,夜羽竟然不顧周圍的人群,大聲的震動起來。

我大吃了一驚,立刻將它擁進懷裡:“別這樣,你要讓別人發現我麼?”

這是夜羽第一次在沒有我的允許下大聲的唱和出音律來,它似乎要告訴我什麼。我凝神感覺,外面一片熙熙攘攘,沒有絲毫的殺氣。

好在此間還是熱鬧的繁華之地,車外的人流絲毫沒有在意那樂聲陣陣間夾雜的短暫音色。

車動了起來,慢慢的從人群中穿插而過,我算了算時間,如果趕得及的話,應該可以在第二場的演出前回到樂館——這樣的話,姥應該不會太過於難做吧。

三生寺在城外的南郭,僱了牛車也得走小半個時辰才會到。一路的景色漸漸的由繁華轉入平凡,在接連看到幾畦綠韭以後,車子停在一處不高的小丘下,車把式挑起車簾:“小姐,前面就沒有路了,勞煩您自己走一段吧,上了這個小山頂上就是了。”

我付了車錢,抱了夜羽從車上躍下,車把式還抬著手等我去扶,見我這樣輕巧的下車方式,不禁閃身相攙:“可別!這裡石頭多,姑娘別崴了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