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之戰,乃至日後踏平狼居胥山的漠北大戰,他的指導和參謀不可缺少。

他如今暫居博望苑,劉徹時常到那裡與他探討,而我也因此與他有過數面之緣。

博望苑立於上林苑一處平闊的高地上,顧名思義,博覽天下,望之四海。

劉徹著意於將太子培養成一位像他這般雄才偉略的帝王,怎奈劉據卻天性篤厚,不喜戰事,每每隨軍狩獵,總是提不起興致,劉徹因此發了不少次脾氣。

而他依然一副小儒生風範,閒暇時便躲在思賢苑,同賓臣論道侃談,而他所向往的是息戰養民,開創太平盛世。

那日我帶著小劉閎到博望苑聽太傅講學,恰好碰到劉徹一臉陰霾地拂袖走出,我將劉閎送至苑內,交待了些許便隨他而去。

一路上,他放慢了腳步,一言不發,良久,才嘆道,“子不類父,怎奈何!”

“太子不過十歲,尚且年幼,況生性淳厚,日後定會是明君英主。”我規勸道,想起劉據的悽慘下場,不禁替他惋惜。

“以小見大,幼年便如此,只怕成人之後便與朕相去更遠!”他蹙著眉道。

“陛下宏圖大略,志在四海,而太子溫和,善守養民,您徵來的天下,由太子安守繼承,也不失為興漢之道。”

他神色複雜地望著,盯地我侷促不安,“罷了,不說這些。”

我被他攬在臂彎,漫步在滿地黃葉上,慼慼然有些蕭索的意味。

“待你誕下皇子之日,朕便正式冊封你為夫人,位階僅在皇后一人之下。”他將手移到小腹上。

我心頭一涼,抬頭只見篤定的神態,想要說的話卻如何也講不出。

這一天終於要到來了麼?恐懼中夾著難言的悸動,好似一個故事將近尾聲,高、潮即至。

我不是我,只是一個歷史的看客,看她榮寵盛衰,到最後,曲終人散,落得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千年迷夢,羽化成蝶,終是要醒來,只不過,是以最為決絕而慘烈的方式,謝幕。

“臣妾別無他想,只求陛下善待我的孩子,但願一世平安,不關富貴榮華。”我突然反握住他的手,我害怕,怕我走的太匆忙,沒有母親的孩子,該是多麼孤獨…

“傻女子,咱們的孩子定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凝住我的眸光,鋒利纏綿,帶著睥睨萬物的桀驁。

我驟然紛亂,自古父強子弱,慈母敗兒,劉徹強勢之極,而他的孩子無一似他,更是無一善終。

嗜血的皇冠,瀰漫著誘人的甘甜,踏不盡白骨萬仞,血流成河。

劉徹的女人們,更非善類,單單想起來,我便覺得頭皮發麻。

“只願陛下緊記今日所託,莫忘…”

“你且安心養身,一切有朕安排。”他笑著岔開話題,並不放在心上。

回到宣曲宮,劉徹照例在此留宿,沐浴之後,他又是百般撫弄著我的發,親手將那隻蟠龍紋玉簪為我綰上。

“李延年說的很是。”

我疑惑地回頭,將頭髮攏在胸前。

他握住髮梢,撩至腦後,俯身道,“傾國與傾城,佳人難再得。”

我愣神地望向鏡中,不知是喜是悲,“陛下可否聽聞一言?”

“言之何物?”他饒有興致。

“天妒英才,紅顏命薄。”我幽幽道。

心裡突然捲過一陣刺痛,隨著小腹一緊,被我強忍下。

這一句話便是我和霍去病逃不開的宿命,半生戎馬,半生愛恨,到頭來,夢斷金戈,魂歸天涯。

“朕是天子,朕的旨意便是天意,不必擔憂。”他傲然道,握住我的肩頭。

他自有目空一切的資本,只可惜,獨獨改變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