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府秘書長方植之、省府委員蘇宗轍和孫傳瑗,恐怕來者不善,讓他趕緊找地方躲一躲。孫傳瑗雖然早有南京方面可能會對自己動手的預感,但對方行動之快,下手之狠,仍讓他始料不及。

方振武在安徽所作所為,本來就讓蔣介石放不下心。這期間,他又與韓復榘、石友三、馬鴻逵、劉鎮華,在鄭州結拜了金蘭之交。密報傳至蔣介石處,更引起他的高度重視。

9月22日,南京發來緊急電報,要求方振武去南京述職。方振武心知肚明,冷冷一笑,“這一去如赴湯蹈火,恐怕去了就回不來了。不能去啊!”他找了個藉口,讓民政廳長蘇宗轍代行述職。

3天后,蔣介石親自打來電話,“叔平兄,怎麼沒有來南京呀?”

“我的身體不舒服,實在是去不了啊。”

“你還是來一下吧,我同你還有要事相商。已經派安豐艦接你去了……就這樣,見面再說吧。”不容方振武回話,他把電話掛了。

方振武轉到孫傳瑗辦公室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看來不去還是不行啊!”

此間,也有風傳說孫傳瑗是孫傳芳同宗親信,近期又成方振武左右膀,蔣介石很不高興,準備對他施以顏色。孫傳瑗害怕,就想出去躲一躲。方振武不以為然,“你一介文官,手無縛雞之力,對他能構成什麼威脅?放心,有什麼事,也牽涉不到你身上來。”

三、 家有變故(6)

26日,方振武帶著衛隊乘安豐艦離開安慶。幾乎在同一時刻,蔣介石在南京接連下達兩道手令:

命令方策率陸軍第六師速達安慶接防;方鼎英率陸軍第十師速達合肥接防。

命方策速將方植之、蘇宗轍、孫傳瑗逮捕,押送南京。

方振武乘坐的安豐艦,恐怕還沒有駛出安徽的江面呢,孫傳瑗就在家中被押走了。

安慶五大城門之一的盛唐門,民間俗稱小南門。現不存。

1929年的第一場秋雨,在這個夜晚密密麻麻地落了下來。秋雨夾著秋意,帶有一種無言的蒼涼。恰恰又逢上停電,燭火在風中搖曳著,忽兒明,忽兒暗。沒有父親身影的客廳,更顯得空空蕩蕩。

孫多慈坐在母親身旁,輕輕為母親拭著眼淚。

“你爸爸被帶走的時候,只說了一句話,讓你無論如何不要放棄學業。”

“我知道。”

“你爸爸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你身上,可別讓他失望啊!”

孫多慈沒有回答。但那一刻,十七歲的她,知道自己長大了。

相比之下,這年秋天的安慶之亂,遠比孫多慈家庭之亂來得狂野。方策率陸軍第六師應蔣介石之令接防安慶時,本已率軍南下繼任安徽省主席的石友三,突然被改派赴兩廣與李宗仁、陳濟棠部作戰。石友三強烈不滿,於是10月在江蘇浦口發動兵變,重兵圍攻了南京城。這之前的9月28日,已駐防安慶的石友三部秦建斌師,因怨恨方策陸軍第六師對他們的牽制,也在安慶城發生了騷亂。不過安慶這場騷亂的性質,更接近於一場兵災。

孫多慈目睹兵災的全過程。

那天下午放學,孫多慈繞道到劉松林筆店去挑一支水筆。已經往家裡走了,在四牌樓胡玉美醬坊門口,就聽見身後一片騷動,馬上就有人一臉惶恐奔過來,“不得了啦,士兵在店鋪裡搶東西啦!”

一街人都把脖子伸長往後看,“哪家?哪家?”

“還在海華鞋店呢,一街的店子都被搶空了,櫃檯也被掀翻了!”

還不等大家反應過來,就見一群身著黃軍裝的持槍士兵,大搖大擺由國貨街轉過彎來。軍裝之“黃”,黃得蠻橫,黃得無理,剎那間,窄窄的四牌樓被這“黃”給濃濃罩住了,成為災難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