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不說話,他像往常一樣,白天陪我去治療室,晚間陪我去積水潭邊搞個人衛生。

野戰醫院規定五點到七點屬於男性階段,八點鐘以後歸女性所有,任何男性不得靠近。爾忠國則選擇七點半到八點間的時間段送我來積水潭邊。

有他在附近守著,我會放心洗浴,不必擔心他偷看我。我相信就算有其他女性在此,他也不會偷看她們。這方面,他倒是不變態。

潭水一天比一天涼,已經不適合洗澡,只能湊合著對付,對我來說有水就好。

很快到了七號的早晨,醫生檢查我的傷口時對爾忠國說道:“你太太的傷只需再鞏固兩、三天便可痊癒。”

回帳篷後我問爾忠國:“可以離開這裡了嗎?我的傷已經好了。”我希望儘快離開這裡,避開喬泰。多呆一天多一份風險。

“不急。等鬼子撤退了才好離開。”他冷冷地回道,捲起髒衣服丟進洗衣桶裡。

這些天從沒見他洗過衣服,總有勤快人幫他的忙。而我這個傷員倒是得自己動手。我暗自惱火,這個號稱爾大少爺的男人恐怕離開人伺候一天也活不下去。剝削階級腐朽分子!

我提高嗓門問道:“鬼子已經撤退了,為什麼不能走?”

他正提了髒衣桶放到帳篷外,沒回答我的話。

相信很快就會有人取走那隻桶並將衣服洗乾淨,最後迭得整整齊齊送到他面前——只為了有機會接近他,看到他那副沒有表情的臭臉。

哎,天下犯。賤的女人還真不少,丟我們女同胞的臉!不過,如果她們知道他可怖的一面,看到佟鷺嫻死時的悽愴,還敢接近他嗎?

“你怎麼知道鬼子撤退了?”他返身進帳篷帶著不耐煩的神情。

“我……就是知道,你沒發現今天沒一個傷員進來嗎?”

“沒傷員只能說明敵我雙方暫時沒交鋒,或者沒重傷員,不代表鬼子撤退了。”他用譏諷的表情替代了先前的不耐煩。

“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裡?”我抓狂地捂住自己的太陽穴,感覺到自己的焦躁不安——總覺得今天會出事。早上太陽還露出燦爛的笑臉,這會兒突然就陰了,滿地曬著的白床單和白紗布隨風飄蕩,有股陰慘慘的鬼氣。

現在的我猶如一隻困獸,在充滿陷阱的山坳裡緊張地喘息,明明知道危險就在附近,卻不知何時一不小心就踏進某個機關。

“祈禱國軍節節勝利吧。把鬼子攆走我們就可以離開這裡了。”爾忠國冷冷地看著我說道。“你好像很著急離開。其實,對你而言,離開這裡又能怎樣?”

我一聽洩了氣。沒錯,對我而言,離開這裡對我而言不外乎從一個陷阱挪入另一個陷阱裡,威脅無處不在。除了地點形式不同,有區分嗎?

怕出事,可還是出了事。

午後一點鐘左右,從上到下,醫院近一千號人同時上吐下瀉,折騰了二個多時辰,正當所有人素手無策之際,卻又同時好了——來的蹊蹺,去的也蹊蹺。

奇怪的是這場莫名其妙的風波中,唯獨我一個人好好的,什麼症狀都沒有發生。

從嘔吐物和排洩物的分析結果找不到任何引發這次事件的罪魁禍首。

師部極其重視這件事情,派了一個姓馬的專員到這裡,以期找出原因。

所有人都被召到一處空地上一排排站好。小小的空地上擠滿了人。大家都穿著軍裝,形成一片灰綠色的人海,看著頗為壯觀。

這時候,主角喬泰登場。

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步履蹣跚地爬到一個高處——似乎還沒完全擺脫腹瀉的後遺症。他一邊看向四周,一邊掐指算著什麼,那副裝神弄鬼的樣子讓我感到既又無聊又可笑。

他腦袋上的繃帶已經拆掉,左眼瞼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