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嘆氣:“你應該學佟長官的作風,任務高於一切,沒法帶走的人都得丟下。做法固然殘忍,但也是無奈。我的小命跟第九戰區的生死存亡比起來算什麼?”

“我自會把握分寸,若沒法帶你走,一定賞一顆子彈給你,我說得夠清楚嗎?”他翻了翻白眼。

聽他此言,我心裡不由一動,他這麼在乎我?

“更糟,”我搖搖頭,“你還有臉見人嗎?殺了結髮妻子自顧自逃命非君子所為,又如何向辛老頭交代?還不如現在就丟下我,讓我自生自滅好了。”

“我若殺了你,自會到他老人家面前自殺謝罪!”他似乎早已想好了應對措施,無縫接下話茬,突然又用責備的眼神瞪著我,“越來越放肆,叫你爹‘辛老頭’?”

他的話讓我心底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湧動著。

好悲哀的現實——直到此刻,他依然當我是辛鳳嬌,就算死了也會當作辛鳳嬌掩埋掉。嗚呼哀哉!

他抱著我一直往東跑,跑了三里地,越跑越慢。

四周的景物模糊一片,黑暗就要降臨。

從軍記(一)

隱約聽到東南方向小山背後有車輪碾壓路面的咔嚓聲。“有動靜,停下!”我警覺起來,仔細辨聽,沒錯,是大部隊行進的聲音,但並非朝我們這個方向而來,一時無法弄清是日軍還是國軍。

“什麼方向?”爾忠國一邊問一邊凝神細聽,目光警惕。

我向動靜發出的方向指了一下。

爾忠國迅速抱緊我趕往十幾米高的小山包上趕,藉助茂密草叢的掩護翻過山頭,在挨近道路的山坡上藏好身形。

遠遠的,一大隊人馬急行軍而來,約莫四、五分鐘後才到近前。“是自己人!”爾忠國探視一番後驚喜道,迅即脫下日寇軍服,跳了出去。

這人怎麼這樣?一見到自己人就忘了我還留在草叢裡呢。

“什麼人?”一陣槍上膛的聲音。

“自己人!你們是133師的弟兄吧?我要見你們最高長官。”爾忠國雙手舉過頭頂說道。“在下爾忠國,以前是140師的。各位弟兄中說不定有我的老戰友。”

運氣不錯,不多時,有個軍官認出了他。“這不是警衛營的爾忠國嗎,怎麼會在這裡?”

“張奎兄,好久不見!“爾忠國上前去擂了他一拳,二人用力擁抱了一下。“我有緊急戰事情報要送到二十軍軍部,麻煩你趕緊先帶我去師部,用電臺跟軍部聯絡上。”

“不太容易,我們原本在苦竹嶺一帶設防,兵力單薄,撐不下去了,通訊連一個小時前已經轉進,電臺和電話都不在,暫時沒法跟軍部通訊營聯絡上。鬼子很快就會過來,先跟我們轉陣地吧。我派通訊排的一個弟兄趕到師部去給你聯絡,你看怎麼樣?”

“事關重大軍事機密,我要親自送去,不如你派通訊排的兩個弟兄給我,直接領我去師部,我要先聯絡上七十九軍第82師師長副官孫餚方。團級以上我只跟他熟。”

“好!依你說的辦!”張奎立即著人傳喚通訊排的人過來。 說話的空當,傳來迫擊炮的轟鳴聲——國軍跟鬼子再度交火。

爾忠國這才顧及到我,回到藏身處抱我出去。

看見穿著鬼子制服的我被抱在爾忠國懷裡,四周一片譁然。我想如果不是他們急著撤退,恐怕立即要開槍射死我。

爾忠國顧不上解釋,叫張奎把衛生員叫過來。“她受傷了,給她看看!”

衛生員頭上裹著紗布,也負了傷,大概懷疑我是日軍女俘虜,朝我瞪著眼睛,看上去不太友好。

我有些無措地看著他,那雙眸裡的確充滿仇恨。

“別誤會,她是我太太,情況特殊不得已才扮成鬼子跟我南下。”爾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