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年輕但憨厚朴實的的面孔,正在笨手笨腳地上菜。

七個食客根本沒有人注意店夥的存在,都在低聲交談。

“你可以走了,這裡不要你們招呼。”

一位僕人向店夥說:“擺好菜就行了。”

“是的。”

店夥抬起端菜的食盤,卑謙地陪笑欠身後退:“有何吩咐,可知會櫃上的夥計一聲。”

店夥下樓走了。

彭政宗的目光透過敞開的大明窗向外瞧。

下面街道上逛夜市的人,一個個神色悠閒,嘻笑之聲此起彼落。

對面自己落腳的昆陽客棧門口,旅客們進進出出毫無異狀。

遠處的開元寺廣場燈火輝煌。

隱隱傳來鑼鼓聲,那是江湖賣藥人與賣藝人在開場子。

雖然在這裡看不到開元寺廣場,但聽得真切,這些喧鬧聲是多麼熟悉啊!

依稀,他的幻覺出現了童年的快樂時光,似乎他正處身在那些歡樂的擁擠人群裡,與玩伴們在各處追逐嬉戲。

時光倒流了,幻象似乎愈來愈清晰。

這是他生長的地方,人和景物似乎仍是廿年前的老樣子,是那麼熟悉,那麼親切……

他的根在這裡。

冥冥中,有一條看不見的長繩,不管他經歷了多少風霜、困苦、和歡樂,時日一久,這根長繩仍然把他拉回到根生長的地方來。

他要回到生根的地方,必須回來……

腳步聲入耳,幻覺突然消失了。

一名高高瘦瘦,顯得缺乏營養不健康的店夥,捧著食盤將酒菜送上桌:四味下酒菜,一大海碗紅燒羊肉,一碗湯,兩壺酒……

“小二哥,我自己來。”

他接過店夥正要替他斟酒的酒壺:“有事我再招呼,我還要等人。”

擺了四副杯筷,可知他必定是在等人。

店夥一走,他的臉又轉向窗外向下望。同時思維裡沉浮著一個念頭,他困惑的念頭……

有人不許他回來!

摩雲手區振偉區大爺不許他回來,難道他回來落腳會礙著這位區大爺什麼?

裕州有兩大武林世家,目下的當家人是摩雲手區振偉,名列武林三奇的第二奇。

南門唐家的多臂熊唐君樸,魁星筆卅六巧打與神奇的暗器絕技,武林中大大的有名。

他對這兩個人所知有限,幼時即使見過他們,如今也毫無印象了。

他當然知道他父親與區家結怨經過:區大爺的十二歲愛子病入膏肓,起初是由城中的幾位名醫合診,治到區少爺只剩下半口氣,才派人將他父親拉去診治。他父親發現區少爺心脈已絕,堅決拒絕開單方下藥。結果是可想而知的,區少爺等他父親出了房,幾乎沒出到大門便嚥了氣。

直至如今,他仍然繼承了父親的怪脾氣,不治要死的病人。

區大爺不怪自己的兒子命薄,派人傳出話,要和他的父親沒完沒了。

就這樣,他隨父親遠走他鄉謀生,不能在家中等區大爺下毒手,一個小土郎中,怎能與地方豪紳論長論短。

他必須回來!

又聽到腳步聲,身旁的腳步聲。

左右來了兩個人,不待相請便在左右首坐下了。

“哦!兩位是……”他惑然問。

兩位不速之客皆年過半百,穿了青綢長袍相當體面,人生得雄偉,但似乎笑容可掬一團和氣。

“我姓唐。”

右首那位國字面膛的人笑笑說:“彭政宗,你約的人不會來了,蔡老五託我給你帶口信,他說:他很抱歉。”

“我姓師,師父的師,師芳。”

左首那位生了一雙胡狼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