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世藩微微一笑道:“便是貴門生。國子監祭酒張居正。張叔大本是鴻兒的恩師,更兼新近上了《議開海十事疏》,所言諸事,頗合章法。深得天家首肯。這次,便由他來擔任正使,最是合適不過,必能馬到成功。”

徐階聽嚴世藩這般說,不禁心中一跳。他此次不但讓張居正對開海之事細細思慮,丟擲這一顆重型炸彈,震驚朝野,而且還安排徐黨眾人,或明或暗,一起來支援張居正。所圖的正是要拿下這個正使的位子。徐閣老倒不是想光靠著這正使撈多少銀子。他下的是大棋。如今開海既然是勢不可免,那麼只要當今聖天子在位,對這事關朝廷前途的大事,當然要盡力參與其中,否則就會被這艘巨大的航船拋下。甚至遠離權益核心。張居正若能以欽差身份出使江南,對開海同番之事,便能盡數掌握手中。到時候,無論是利用開海中的利益,為徐階一黨拉攏盟友,收買幹臣,還是藉機巡查敵黨行蹤。安插眼線勢力,都要方便許多。即使撇開這些,單純從徐階一黨對開海這種國朝大事的掌控程度,也對於徐黨在朝堂上的影響力極為寶貴的。否則,若是開海之事功勞被嚴黨盡得,那麼兩家的實力差距就更大了。

只是開海之事。實是嚴嵩一派謀劃已久的,嚴鴻又是開海派的中流砥柱兼先鋒大將,如何肯輕輕把這個位子讓出來?就算張居正寫了那石破天驚的奏摺,在徐階看來,要搶這位子。也是五五之數。徐階還琢磨著,要不要讓張居正去見嚴鴻,直接以師徒之意挑弄,說服嚴鴻自己要求給張居正當副手。誰知這計策還沒用來,嚴世藩居然主動提出以張居正為正使。一時之間,徐閣老又驚又喜,心中得意,自己的韜光隱晦之策,終於見了實效。

他口中忙道:“小閣老如此看重叔大,老夫甚是欣喜。哎,就怕國子監事多,張叔大分身無術啊。”

嚴世藩笑道:“徐閣戲言了,下官當年也是國子監出來的,對其中風氣,自然知道。今年春闈已過,國子監中料也無甚大事。張祭酒憂國憂民,豈能使其大才不得舒展乎?這一番,下官認為,以張叔大為正使,犬子嚴鴻為副使,最是相宜。若能開海通商,為國朝賺些銀子回來,卻也不辜負天恩浩蕩了。”

徐階點頭道:“只要元輔覺得叔大去好,徐某自無異議。”

嚴世藩道:“只是尚有一事,須向徐閣請教。今上春秋已高,國家久無儲君,億萬官民,未免望之若渴。徐閣乃朝中柱石,未知尊意若何?”

徐階聽嚴世藩這麼說,眉頭微微一皺,面上表情淡然,心中卻已是熱潮翻滾。他如何不知道嚴世藩一心勾結景王,欲演出奪嫡的把戲,只是長久以來,礙著朝中尚有禮部尚書吳山、左都御史周延等忠直之臣,自己又未曾表態,再加上裕王的老師高拱亦非等閒之輩,故而尚不敢輕舉妄動。如今,莫非是這廝見到嚴徐兩家聯姻,自以為羽翼已豐,準備下手了?

想到此,徐階心中有喜有憂。喜者,自己韜光隱晦,果然進一步麻痺了嚴嵩父子,尤其令這個醜陋狂妄的嚴世藩,天下一等一的智謀之士,也開始利令智昏,意圖干涉立嗣。嘉靖皇帝本剛愎自用,最討厭臣下挾持於他。嚴世藩若敢去挑這個事,那便是摸了老虎屁股。而憂的是,嚴世藩將此話問自己,分明是有讓自己也一體勸進的意思。自己明哲保身,坐山觀虎鬥可以,要是跟著嚴世藩去鬧支援景王的把戲,那可就引火燒身了。

然而此刻嚴世藩雖然是在西苑,四周無人之際暗中詢問,言論不會外傳。但這逼自己表態的意圖,一目瞭然。如何應對,這倒須得細細斟酌。但徐階見嚴世藩的獨眼中閃爍著貪婪急迫的光芒,知道此刻拖延不得,當即笑答:“立嗣乃國家大事,自當為天下所重。小閣老欲勸天家立皇儲,這本是為國朝考慮,只是麼……哎,天家龍威如雷霆,當今裕王、景王二殿下並立,若是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