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狠掐之下收手,對著明宗華淡淡關切幾句,拽了秦長歌就走。

明宗華恭謹的退到一邊,一句也不敢挽留,倒是秦長歌路過他身側,突然問了句:“爹,雲州現在,還是老樣子麼?”

“回娘娘,”明宗華進入角色很快,一躬身就稱呼上了,“雲州這些年越發繁榮,這都是陛下英明愛民,雲州黎庶有幸沐浴德輝之故。”

“哦,”秦長歌漫不經心道:“多年沒回去了,現在記得的,也就長鼎關了,印象中那城牆是當年睿懿皇后在雲州戰役後監造的,糯米汁和粘土石灰澆合夯打,正門箭樓閘樓都極雄偉,僅雉堞就有近五千個,是邊境一線數得著的堅固城牆呢。”

“……是,是,”明宗華諾諾連聲,不住贊同,不知怎的,神情卻有些異常。

秦長歌目光一轉,微微詫異的看著明宗華,“爹,怎麼,我說得不對麼?”心裡有點擔心,自己本來是突然想起,雲州作為邊境一線城池,位於原先的魏梁邊境確商山脈尾端,軍事位置極其險要,如果魏燕聯軍不走杜城,如果確商山脈有西梁不知道的小道可以直穿,那麼最先對上聯軍的,很有可能便是雲州,所以才有此一問。

別是明霜官家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長鼎關都沒去過?那可就穿幫了。

明宗華卻只是抹汗,連連道:“不,沒什麼,長鼎關氣象雄偉……那個雄偉……”

“什麼氣象雄偉!都拿去給刺史大人造房子了!”

少年的一句話石破驚天。

蕭玦霍然轉身,“你說什麼?”

那少年一仰頭,跪在地下有些憤恨有些幸災樂禍的看著蕭玦,朗朗道:“陛下想必不知道吧?雲州刺史馬大人,是個最迷信堪典風水紫薇術數之類東西的人,他三年前偶得一夢……”

“良兒!”

秦長歌目光冷然一瞥急急開口阻止劉良的明宗華,明宗華立即閉口,怔然半晌,悄悄抹了一把冷汗。

……這眼神……這是自己女兒麼?難道說做了皇帝妃子,這威嚴尊貴,也就不請自來了?

“你繼續,”蕭玦卻已鎮靜下來,一回身往椅上一坐,“無論說什麼,朕赦你無罪。誰擋你,誰有罪!”

明宗華腿一軟,又跪了下來,劉良已經冷笑一聲繼續道:“三年前,馬大人偶得一夢,夢見神人以九龍蟒袍相贈,醒來後請術士解夢,說他有帝王之份,唯獨尚缺一份福氣,須得以帝王磚建陽宅陰宅,必保萬代基業,這個帝王磚,咱們雲州可沒有,馬大人再大的單子葉不敢進京購買金磚,便有人獻計,說雲州長鼎關城牆是當年睿懿皇后親自監製,也算帝王磚,不如截一段城牆來建宅,必定祥瑞。”

“嗯,”蕭玦眼裡黑雲翻湧,面上神色卻頗平靜,示意他繼續。

“馬大人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截城牆,當年皇后曾經在城牆建成後下令,雲州城牆,必須年年加固,時時修補,以風雨不催之天塹之牆,護我雲州軍民萬世之寧,馬大人偷偷派人夜裡拆牆,為了不被人發現,特意選了城西不起眼的一角,拆一部分,就補一部分,馬大人倒是關照補城牆須得用心,可惜上面命令一回事,下面辦事又是一回事,那些官兒們,拿著下發的補牆銀子去喝花酒,補牆的牆磚就弄些爛磚碎瓦代替,外面糊上青灰漿,看起來沒什麼問題,其實一推就倒……”

秦長歌靜靜聽著,感覺到掌中蕭玦的手指在微微發抖,知道他的憤怒已經到了爆發的邊沿,輕輕捏了捏他的手,蕭玦僵著身子,深吸一口氣,冷冷道:“你荒謬!馬思銳朝廷一品大員,吏部考功司年年報卓異的重臣,他敢行這大逆不道混賬無倫之事?再說這般秘事,你一個弱冠少年,平頭百姓,怎麼會知道得這般清楚?”

他一拂袖,森然道:“汙衊朝廷命官,是殺頭的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