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逗她,黛玉就不想說了,正好院子外頭彷彿有腳步聲傳來,趙子靜先有察覺,直起身目光炯炯地看著門外。側面如刀削斧鑿,眼神冷冽中似乎帶著殺意,黛玉心先就一動,尋思著是在哪裡見過,細想又想不起來。

外頭的腳步聲近了,卻是幾個巡夜的婆子一面走還在一面小聲說話,趙子靜整個人垮下來,又懶洋洋的可恨,深深望了黛玉一眼,笑道,“我走了,再會有期。”一個飛身,人竟如憑空消失了般不見了蹤影。

黛玉猶抬頭上望,那邊香肩微涼,一驚之下才要回身,耳邊一聲輕笑,那屋角的窗戶又是咔噠一聲,屋內這才真正靜了下來,想來那趙子靜是去得遠了。

她仔仔細細把窗子鎖好,那邊婆子進來,看黛玉一人站在堂屋,大吃一驚,水明免不得被責罵句把,黛玉不耐煩和這些人糾纏,伸了個懶腰,世界立刻清靜了,她重新躺到床上,心裡想起那趙子靜,只覺得他那神態十分眼熟,和誰有些像,只是總也想不起來是誰。今日此事透著蹊蹺,且要放在心裡好好思量,想著想著打了個呵欠,慢慢睡著,第二日起來想了想沒個頭緒,也就丟開手了。

吃過早飯,她和賈敏說了想出去散散,賈敏哪裡有不依的,囑咐了跟車的幾句話,便讓她去了。到得鋪子裡,黛玉只在後面運河邊拿蓋頭遮住了臉看風景,不多時司徒寒快馬趕來,在外頭和月圓說話。林家新開的鋪子,大管事是紫梨,二管事就是司徒寒,誰敢說一句不是,兩個人說了半個時辰的話,月圓紅了臉進來尋黛玉,黛玉見她眼角眉梢都是喜意,知道這個丫鬟留不住了,回家後放了雲霽天方的假,只說展眼上京,難得回家歇息幾日,等他們銷假回來,雲霽也找準了一個,是紫梨的小叔子,這個親事卻是良配,天方還在兩可之間,黛玉也不管他,和賈敏說明,第二日便做主定親。

且說黛玉這邊,賈敏心痛她到了十分,就連才幾歲的小弟弟都捨不得姐姐走,日日裡在她身邊打轉。到了三月初十,賈家打發了四房家人來接,可見得是十分看重,賈敏沒奈何開始預備行裝。一邊預備,一邊又囑咐黛玉在別人家居住的許多道理,林如海多灑脫的人也嘮叨起來,日日站在黛玉房裡看婆子們收拾箱子。

這天晚上賈敏把黛玉叫到上房,拿了一袋碎銀先給雲霽,雲霽收在身邊,又給黛玉一疊銀票,都是十兩的,因含淚道,“到得外祖家,有什麼要用錢的地方不方便說,就到胭脂鋪子裡說一聲,我打發紫梨三個月到京裡一次,有什麼想要的和她說。”

黛玉點頭一一應過,賈敏又拿過新添的一個小妝箱,開啟箱裡的夾層給她看,裡頭是一團棉花,棉花裡藏了兩塊赤金,問黛玉道,“方才給你的銀兩,大約有多少?”

出門在外,對銀錢要心裡有數,這是賈敏在考問黛玉了,黛玉方才就在暗記,想了想道,“碎銀子有個三四十兩,放在丫鬟身邊打賞買小物事用,銀票約有三百兩,碎銀子用完了,換散了再用,赤金沒看見多重,想來防身的。”

賈敏滿意地點點頭,“你知道就好,橫豎不夠了到鋪子裡說一聲就是。”又看雲霽一眼,雲霽知機,福身道,“到得要用時,婢子自然提醒姑娘。”

賈敏囑咐完,那邊林如海叫請,仔仔細細把京裡林如海的同鄉同年說給她聽,又說在京裡交好的交惡的,這些人背後又有誰,說了有一個時辰,黛玉忙著記背,那邊賈敏已經尋來,摟著女兒在懷裡,拋灑了無數眼淚,黛玉翻過來囑咐賈敏,要常用哮喘病滋補之物,方子抄了幾份,杜鵑手上有,廚房裡也有,要記得透氣換氣,不要著涼,又囑咐林如海素日裡保重身體等等,又說了許多話,撿了個黃道吉日,坐著自家的樓船,慢慢地從揚州上京去了。

一路無話,慢慢地走了半個月,到得京城時是四月初了,這初夏裡,京城小婦人們都換了輕薄裝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