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這般的鮮明亮烈,任誰也不能忽視吧?連她也是,不是嗎?

楚非歡神容閒淡,對蕭玦剛才的問話只回以淡淡的一句,“嗯?”

語氣不置可否,然而心裡不是不驚異的,蕭玦他也算了解,像他這樣暴烈而明朗的男子,最容易出現的缺點就是不夠細緻,對於他人的心思難以體會,不想他這些年皇帝做下來,真真改變了不少,最起碼現在,除了長歌,大約只有他看出自己的心思了。

他能看出,是不是因為,在內心裡,他只將自己當做“情敵”,所以才分外防備來著?

忍不住淺淺笑了起來,隨即又掩了笑容,楚非歡微有些惆悵的想——果然是身體不成了啊,這還沒老。思緒就不能集中了,總喜歡回憶過去,總喜歡想些有的沒的,真是可笑。

他在這裡出神,蕭玦卻不如他沉靜,始終目光灼灼盯著他,半晌道:“你失了武功,又殘了肢體,你知道自己不成了的,你想離開長歌。”

他說的極其肯定,楚非歡終於轉目看他,回答:“如果換成你,你會如何?”

蕭玦默然,良久,沉沉的暗影裡,他窒澀的道:“我不能想象……我真的不知道如果這樣我會怎樣,對於自己最重視的一些東西,我覺得我有時沒那麼有勇氣,就像當初我覺得長歌如果離開我,那真的是不可想象的一件極其可怕的是,結果她真的離開了我,到現在我也沒能真正的把她給找回來——然後那幾年的日子我也這樣過來了,可是現在我卻想不起來,我是怎麼過來的。”

他話說得十分簡單,甚至因為情緒激盪有些語無倫次,楚非歡卻微微有些動容,半晌道:“我明白,有些事,不身歷其境永遠不知道箇中滋味,他人所謂的勸慰,其實只是隔靴搔癢罷了。”

盯著楚非歡沉靜的容顏,蕭玦忽然意識到,眼前的這個男子,亦是長歌的愛慕者,在那場長樂大火裡,他失去了愛妻,他同樣失去了心愛的女子,同時他還是去了武功和健全的肢體,世事殘忍,原來真的沒有個界限和盡頭。

春寒料峭,風聲凜冽裡楚非歡靜靜道:“我妹妹在找我,飛鯊衛出現在郢都,我想你是一定知道的了。”

“是的,你——打算和他們回去嗎?”蕭玦望了望大海之東的那個方向,“建熹公主女中豪傑,志向遠大,她找你,想必不是想對你不利,畢竟你是離國諸王子中,真正將你們先祖深海龍族血脈繼承的最多的一個,只是你不湊巧多了個讀心的異能,因此招忌而已。”

“他們都怕這個異能,你為什麼認為鳳曜不怕?”楚非歡目光透徹如深海水晶,折射著迷離的目光,“何況我是男子,她是女子,她奪權謀朝,何嘗不擔心一朝被人掀翻?”

“你自己的妹妹,你瞭解,”蕭玦笑容篤定,“換成一般女人,怕,換成楚鳳曜,她會怕?”

默然半晌,楚非歡算是認可了他的判斷,卻道:“不,我不回去。”

“那麼你——”蕭玦一愕。隨即明白過來,“你會走,但是不回離國?”

楚非歡卻已轉過頭去,任一陣緊一陣松的風聲代替自己的回答。

乾脆繞過去,往楚非歡面前一坐,盯著他的眼睛,蕭玦道:“你需要什麼要?我命人從宮中送來,沒有的,都去給你找,我聽長歌說過有幾種足可起死回生的藥,我發文天下,去找了來給你。”

這回換成楚非歡愕然了,差異的盯著蕭玦,道:“你這是做什麼?”

頹然向後一坐,蕭玦道:“希望你好起來啊,你好了,長歌也不會揹負良心重債了……”

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楚非歡搖頭,“你錯了,長歌不是將同情當做愛情,將兩者混為一談的人,更不會拿自己來抵情債,她要選,永遠都只會是自己心裡的那個人,與恩惠或付出,都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