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淵的雙眸,閃爍在微絳的暮色裡……轉瞬二十餘年紅塵顛簸,他負盡了天下人,終究有一人堅持著未曾相負,這幾年彈指光陰,日日都是幸福日日都是折磨,他看著她一步步走上高位,一步步離他更遠,他看著她小鳥依人於王夫身側,夫妻恩愛伉儷情深,連琴音中提起他,都滿室喜悅纏綿。

情何以堪?

他在她身側,那麼近,那麼遠。

……琴音突然起了顫音。

白淵雙眉一軒——她又犯病了?

正要飛身下亭去看,身後藤蔓拂動,香風暗送。

微微皺眉,回身時卻已經神色如常,白淵微笑:“娘娘出來散步?”

完顏純箴似笑非笑的坐下,偏頭看著白淵,神色里居然有幾分小女兒的嬌羞,“我是來看戲的。”

“哦?什麼戲?”白淵神色不動,“娘娘點了戲?”

“我在看一出‘無意女碧波閣內輕撫曲,痴心臣凌虛亭畔悄聽親’的唱作俱佳的好戲兒,”完顏純箴笑吟吟,“不知道白國師可有興趣?”

“是嗎?聽起來著實是好戲。”白淵淡笑,“比我上次路過北魏聽見的‘魁星閣一曲動禁宮,宜平殿兩王爭一妃’,好像還要精彩許多?”

完顏純箴正在輕輕撫摸亭欄杆的手頓了頓,隨即恢復如常,她一絲媚笑漾開,手指彈了彈,遠處小樹林裡一直歸鳥突然尖鳴著栽落,地面簌簌的落了一層枯葉。

“國師說的這戲,本宮確實沒有聽過,不過,你我如果仍舊在這裡談戲,今夜只怕就要唱一出‘莽西梁夜襲雲州,怯魏燕畏戰棄城’的新傳奇了。”

“哦?”白淵淡淡挑眉,“偷襲?”

完顏純箴卻又突然不說話了,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白淵。

輕輕笑了一下,白淵已經不耐煩和這蛇蠍女子玩那種高層人士愛玩的那種迂迴把戲,剛才閣內的琴音,他還沒來得及去檢視吶。

“今夜如果不出意外,西梁很有可能去動確商堤,我在哪裡已經派了重兵把守,稍後我會親自過去。”

“還是我去吧,你留下來對付蕭玦,那也不是個好相與的。”完顏純箴突然綻開意一絲冷然笑意,“有些人,我早就想好好會會了。”

白淵由於了一下,直覺自己應該去,然而剛才那聲音顫音就似絲線般在他心頭上刮啊刮,又或是細線繞住了心尖,纏纏繞繞的怎麼都不捨得去扯斷。

她怎麼樣了?長途奔波,本就不是她的身體所能承受的,可莫要著了風寒。

完顏純箴是完顏家族之後,一曲散北魏大軍的本事,自己也未必做得到,她去,應該沒有問題。

只是,那個人……

只是,挽嵐……

心中思緒幾經反覆,白淵最終緩緩點頭,道:“娘娘小心。”

一聲微帶邪肆的較小,完顏純箴張開雙臂,姿態優美的轉身向下走,媚聲道:“國師,您錯了,您還是該叫他們小心才是……”

她妖嬈的身影冉冉遠去,白淵皺了皺眉,一個轉身,飛快投入暖閣之內。

夜色沉凝,風聲肅殺。

西梁軍以最快速度感到確商堤附近的時候,發現那裡點著些零星的火把,堤壩兩側各有一隊守軍,支了連綿的一排帳篷,也深了,依然有一隊隊士兵來回在堤壩上下巡視。

泰長歌手一揮,五百凰盟屬下立刻無聲脫離隊伍,從另一個方向繞了過去。

他們將全身上下裹緊紮實,利落得風吹不進,頭扎黑布,臉塗黑泥,嘴裡叼著短匕,腰間綁著火雷,身上帶著中川巧匠製造的簡易皮筏,利鏟、霹靂子之類的東西,這些擁有內功和輕功的凰盟高手,又是掘堤的主力軍,一人足可抵禦普通士兵數十。

泰長歌立於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