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櫃上一隻氣宇軒昂的木雕老鷹,巨翅展開,作凌雲之勢,目光犀利而高遠莫測。

一行人在客廳紫色沙發上落座,你一言我一語地讚歎房間佈置的高雅,色調搭配的華麗。總之是這也好那也好無一處不好。胡鎮長和妻子雖聽慣了這讚美的合唱,仍甘之如飴,開心之極。

田君未悶聲而坐,一點笑意也沒有。

胡鎮長邊倒水邊開玩笑,老馮呀,什麼時候能長點肉?一見到你就以為這凌波鎮正鬧饑荒嘛?

馮天琦笑笑,胡鎮長真會開玩笑,我這身體也不知怎麼回事,吃多少也不見胖。

田君未接言,馮老師,財富就是一塊餅,有人吃多了,有人自然就吃少了,你看胡鎮長這樣的領導,望之飽暖,再看看胡鎮長這樣的房子,觀之錦繡,你鬧饑荒的原因顯而易見啊?

大家起先只是靜靜地聽,等明白過來,想笑又不敢明目張膽地笑,表情更加可笑。

胡鎮長臉色泛紅,面部肌肉牽動了一下,對田君未定定地看一眼,乾笑兩聲,讚道:“這小夥子真會說話”。

馮天琦自是哭笑不得,怕田君未再捅漏子,抓緊時間向胡鎮長講明來意。

胡鎮長沉吟半晌,面有難色。

馮天琦說,胡鎮長,我們又是幾個月沒領工資,教師鬧情緒,給教學管理帶來很大的困難。

胡鎮長面色凝重,眉峰緊蹙,嘴唇緊抿,目光深沉。馮天琦知道,那表示問題很多,困難很大,解決很難,我很關心。是官場人士臉譜化的表情。胡鎮長說:

——是管一個區域的困難大還是管一個小小學校困難大?今年受旱災和早霜影響,農業大面積嚴重受損,鎮裡還欠了一些外債,教師幾個月的工資還未到手,又因為修路、防汛、扶貧、救災、抗旱等原因,公辦人員捐掉了一部分錢,到時教師的工資到了手也不會是全額工資。你是政府的一分子,是社會一單元,是主人翁,要做好教師的思想工作。

馮天琦負氣道,這主人翁當下去,快成白頭翁了,教師工資拿不到,校舍破損不堪,倒不如戴個草帽穿雙草鞋去當個魚翁的自在。

在座的人笑。

胡鎮長正了臉色,這是什麼話?我們是公僕,什麼都要想在前頭,做在前頭,不要因為群眾有困難,你也跟著喊困難。

馮天琦說,領導批評得是,學校群眾的困難也是我的困難。

胡鎮長用手指敲敲茶几,提高了嗓音,你上頭還有李申正嘛,他就不像你這樣!

坐在馮天琦旁邊的田君未插言,胡鎮長,馮老師帶我們來不是為尋求施捨,大家都在為社會工作,得到的回饋差距卻是如此之大,教師節意在宣揚尊師重教,政府有所表示也是理所應當,多年來待遇不公教師都可以忍受,教師節也沒太大的要求。

這位就是新來的小田吧?胡鎮長沉悶地問。

是。

到底是田言和的兒子,可謂虎父無犬子。胡鎮長特意在“犬”字上用了緩慢的升調和降調。

其他人坐在沙發上附耳私語。韓綺梅沉入回憶,想起了哲學課上的英雄。

“小田,所謂的不公不平,只是你眼見的現象,學過政治經濟學的,應該明白,不平等恰恰在推動社會的發展。”

田君未神色有些激動,“按你的邏輯……”

馮天琦使勁按按他的手。田君未急剎車,兩束質問的目光卻未從胡鎮長身上撤退。

胡鎮長改了臉色,趁機換了話題。

——聽說田教授想把你安排在長沙文化部門。怎麼不去?

——我只會教書。

——青年人要胸有大志。如果生活上有什麼困難或是想到鎮裡來工作,跟我說一聲就是。啊,對了,縣政府人事調配科起先把你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