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君未有點悽然:“只要你願意,我可以陪你一直走下去,不管是天堂還是地獄!”

韓綺梅的車龍頭一陣搖晃,田君未急忙伸手穩住。

到了學校,兩人同時下了車。

田君未道,你先走吧。

這個夜晚有些什麼令韓綺梅深深感動,有些什麼使她與田君未彼此靠近,她抬頭望著月亮,無聲地喊了一句:你好嗎——

這喊聲只有她自己聽見,那來自心底的快樂的波濤,把平時的理性和拘謹全部淹滅。

李強國已回來。

宿舍的燈開著,門虛掩在那裡。

韓綺梅把腳踏車擱屋簷下,推門進去,坐在床上的李強國驚跳起來,一臉尷尬地看著韓綺梅,手裡拿著的,是韓綺梅鎖在抽屜裡的藍色筆記本。

“你在幹什麼呢?”

衣櫃門大開,衣物零亂,書桌抽屜掛著鑰匙半掩。

“你……找什麼嗎?”

韓綺梅再問。

李強國像個正幹著壞事卻不小心被逮了個正著的懵懂小孩,一張臉漲得紫紅。

“這樣子滿屋子亂翻算什麼嘛?”

李強國終於啟開了兩片厚重的嘴唇:“你……這……詩,看不懂,你……該……看看……看看……汪……汪……國真的詩。”

“哦,你不喜歡,就還給我吧。”韓綺梅木然道。

她接過筆記本,迅疾地放入抽屜,迅疾地鎖好抽屜,卻把鑰匙放在桌上,“鑰匙放這。要看,大大方方地看。看之前跟我說一聲,那是一本日記。”

李強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不再吱聲。

*就寢。

李強國起身去了廚房,端一杯水置床頭櫃上,然後從旅行箱裡摸出一個小瓶,倒出兩粒丸子和水吞服。

“吃什麼呢?”

“安眠藥!”李強國悶聲悶氣地回答。

第二天,兩人都起得很早。

李強國一起床就忙忙碌碌地收拾自己的行李。

“現在忙這些幹嗎?”

“回深圳!”

“不是有七天假嗎?”

“七天兩天還不一樣。早走,省得妨礙你的隱私。”

“用不著這樣。我也沒有見不得人的隱私。”

“那你說說,我能怎麼樣?”李強國僵直了脖子把個腦袋硬硬地端著。韓綺梅感到害怕,聯想到李強國昨天晚上的行為,背上噝噝地躥過一線寒意,李劍峰對沉默的分析這時也清清楚楚地出現。

韓綺梅聲音疲軟,“一早起來,不想吵架。既然回來,就安心休息幾天。硬要走,我送你。”

韓綺梅說完就去後面漱口洗臉,等她回到前面房間,李強國不見了,出門找尋,發現放屋簷下的腳踏車也沒了。

李強國可以走,腳踏車可不能沒有,去大田坳,走訪學生,全靠這輛腳踏車。

韓綺梅不假思索地向馮老師請了兩個小時的假,再到教務處找王榮祥調課,然後步行趕往大田坳。

先到采薇園,問母親有沒有看到李強國。母親說,沒有,你怎麼會到這來找李強國。韓綺梅說,公司催他回去,他就急急忙忙走了,我想送他上火車。母親說,是應該送送,你快去李家坪看看,是不是向他父母道別去了。

韓綺梅趕到李家坪,門關著,這一家子,居然還沒起床。

韓綺梅忍著腿的痠痛,趕鴻鵠市。

半路上,遇上了大田坳的熟人開著拖拉機,韓綺梅才不至於在路上耽擱太久。

到鴻鵠火車站,一眼就看見自己那輛腳踏車被惡毒地扔在候車室外的走廊。腳踏車橫躺,龍頭歪斜,前輪懸在空中,車龍頭把手的一端壓著些腐爛的果皮,車鑰匙掛在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