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以女主人的姿態出現,因為根本沒人主持大局。

我招呼她,把她安頓好,也沒多話,聰憩的城府很深,我不能不防著她一點,可以不說話就少說幾句。她住足一個星期,彷彿只是為了陪她父親而來,毫無其他目的。

一夜我在床上看雜誌,聰憩敲門進來。

我連忙請她坐。

“別客氣。”她說:“別客氣。”

“應該的。”我說:“你坐。”

她坐下來,緩緩的說:“喜寶,這些日子,真虧得你了。”

她沒緣沒故的說這麼一句話,我不由自主的呆一呆。

她說:“也只有你可以使勖先生笑一笑。”

連她都叫父親“勖先生”。勖存姿做人的樂趣由此可知。

我低下頭,“這是我的職責。”

“開頭我並不喜歡你,但是現在我看清楚了,只有你可以幫到勖先生。”她也低著頭。

我驚駭地看著她,我不明白她想說些什麼。

“勖小姐——”我說。

她的手按在我的手上。“你先聽我說。我弟弟是個怎麼樣的人,你是知道的——”

“聰恕並沒有怎麼樣,聰恕只是被寵壞了,有很多富家子是這樣的。”

“他在精神病院已經住了不少日子了。”

“可是那並不代表什麼。”我說:“他是去療養的。”

“療養?”聰憩又低下頭,“為什麼別人沒有去療養?”

“因為別人的父親不是勖存姿。”我簡單的說。

“你很直接了當,喜寶,也許勖先生喜歡的便是你這一點。”

我黯然,唯一的希望便是有個人好好的愛我。愛,許多許多,溺斃我。勖存姿不能滿足我。我們之間始終是一種買賣。他再喜歡我也不過是如此。

“家明在修道院出了家。他現在叫約瑟兄弟,我去看過他,你知道香港的神學院,在良洲。”

“令堂呢?地身體好嗎?”我支開話題。

“我看她拖不了許久,血壓高,日夜啼哭,還能理些什麼,地根本只是勖先生的生育機器而已。”

“我……我更不算什麼。”我說。

“你可以幫我。現在只有你了。”她緊握我的手。

我始終不明白。“但是我可以為你做什麼?”我問:“如果可能的話,我一定盡力而為。”

“替我照顧我的孩子。”

我抬起頭,心中一陣不祥。

“我長了乳癌,這次是開刀來的。”

“不!”我跳起來,“不能這樣!”

“是真的,醫生全都診斷過了,我不能告訴父母,只能對你說。”

“可是乳癌治癒的機會是很高的,你——”我一個安慰的字也想不出來,只覺得唇燥舌焦。勖存姿的傷天害理事是一定有的,但是報應在他子女身上,上天也未免太不公平,我呆呆的看著聰憩,只覺得雙手冰冷。

“方先生是知道的?”我問。

“嗯。”

“方先生應當陪你來。”

聰憩笑,笑裡無限辛酸。“應該,什麼叫應該?我一直想生個兒子,以為可能挽回他的心,可是肚皮不爭氣,生來生去都是女兒。”

我錯愕之至,這麼理想的一對模範夫妻,真看不出來。

聰憩說:“你叫我跟誰說去?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母親又不是我的生母,父親忙得喘氣的機會都沒有。”

我想想她的處境,確然如此,我嘆口氣,踱到視窗前坐下。這房間裡的兩個女人,到底誰比誰更不串,沒人知道。

“謝謝你。”

“我陪你去醫院。”我說:“我不會告訴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