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屈指朝他腦門上敲了一栗子,“有時候賣弄過了頭,反顯得自己淺薄無知。”

他一震,低下頭去悶聲回答:“孩兒並無賣弄之心。”

“我聽說前陣子你已經學到《春秋》了?”

“不是……《春秋》已經讀完了。”

“哦?”我有點訝然,卻還不至於驚駭,“那現在在學什麼?去年學的是《禮記》對吧?我還記得那會兒你整天搗鼓什麼《大戴禮》、《小戴禮》的……現在教的又是五經的哪一本?進度會不會太快,學得會不會太累?”

“現在開始學《尚書》……梁侯說,如今太學所授乃隸書所載之《今文尚書》,共計二十八篇,若能找到《古文尚書》,則卷中所載多出十六篇。”

我對這些古今版本實在不感興趣,又不能把自己的感受照實講出來,生怕給這孩子樹立不認真讀書的壞榜樣,於是假模假樣的點頭稱是,心裡卻仍是記掛著他小小年紀能否跟上這種填鴨式的講課方式和速度。

“陽兒,你覺得……你比鄧氏那幾個兄弟學得如何?”

“梁侯世子鄧震學得比我好,梁侯常贊他……”

還算誠實,我點點頭。

“不過……”他頓了頓,抬起頭來,臉上有了驕傲的光彩,“鄧氏兄弟十三人,每人卻只攻一項專長,梁侯並不多教。孩兒曾問其原由,他說此乃個人的資質有限。”

我忍不住皺眉:“梁侯說的在理,學問貪多不精,不過……《尚書》你還是得花些心思好好讀懂它。”

烏眸閃了一下,他咧嘴笑了:“孩兒明白孃的用心,定會好好研讀《尚書》,不讓娘失望。”

真是個冰雪聰明的孩子,這樣的明白事理,懂得分寸,實在是已經大大超出了他的年齡。

我拉著劉陽去用膳,飯快吃完的時候才想起來,急忙提醒道:“你父皇讓郅惲教授太子《韓詩》,講學殿中,你得空可去旁聽,只是有一點,切忌恃才傲物。”

他順從的點了點頭。

這孩子的書果然沒白念,吃飯的時候絕對遵循禮儀,從不隨意講話聊天,有板有眼的架勢實在太過肖似他的父親。

用完午膳,方才撤下食案,殿外代卬獨有的嗓音已尖聲傳了進來:“陛下駕到——”

不等我出門迎駕,義王已帶著兩個妹妹飛快的跑了出去,一路嚷嚷:“父皇!父皇!你什麼時候再帶我們出城狩獵?”

頭戴通天冠的劉秀一派儒雅從門外進來,中禮扯著他的裳裾,尾隨其後,紅夫卻直接張開雙臂攔在他跟前,示意要他抱。

劉秀連眉頭都沒動一下,依然微笑著蹲下身來,沒等他抱起紅夫,身後的中禮已縱身跳上他的背,用胳膊勒著他的脖子,大笑不止。

我不由叱道:“沒規沒矩的,趕緊下來!”

中禮偷偷瞟了我一眼,平時我說一她絕不敢頂嘴說二,當然前提是劉秀不在的時候。劉秀在,她狗仗人勢,壓根沒把我的話聽進去,只稍稍一愣,隨即繼續吊住父親的脖子,撒嬌道:“娘又教訓我了,父皇你下個詔書讓娘以後都不許罵我吧。”

前有劉紅夫,後有劉中禮,邊上還捎帶個劉義王在那兒不住拍手起鬨,大聲叫好,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我見劉秀仍是笑眯眯的沒有半分火氣,不由板起臉,怒道:“還不給我趕緊下來,真是沒大沒小。”我作勢揚手,對中禮瞪眼恫嚇,“再不下來,小心我抽你!”

“父皇,父皇,娘很兇是不是?”

紅夫依偎在父親胸前,咯咯的笑:“娘太兇了,紅夫喜歡父皇,不喜歡娘!”

義王雙手抱胸,故作深沉的清了清嗓子,學著劉秀的神態眯起了眼,笑語盈盈:“《小雅》曰:‘將恐將懼,惟予與汝。將安將樂。汝轉棄予。’吾微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