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男子的女子。

她正站在臺上。

她不是戲子,也不是巫師,她之所以仍在臺上,是因為苦耳神僧和她身邊的一名男子。

那時候,因為苦耳神僧是這場祭天酬神奠祖儀式的司禮,一直都在前排座位上垂目合十,清心正意,默禱低誦。

他打算唸完這一段經文,俟臺上的戲第一折演完之後,他便功德圓滿,率弟子離去。

由於他在戲臺旁鑼鼓喧天之時仍能清心正意誦經,以致連原本陪在他身邊的章圖向他告辭少陪,他也沒任何反應寒喧。

章圖一走,苦耳神僧右側的男子忽道:“大師父,您今天帶了幾位門徒來?”

因為要誦經奏樂,苦耳神僧當然不止一人前來。

苦耳大師對縣官章圖的辭別可以不理,但他身邊那壯碩青年才一開聲,他就停止默誦經文,答:“十二人。”

“哦?”那方臉俊偉的青年有點兒詫異,“今天卻來了不止十三位佛門子弟。”

這時,在苦耳大師左邊的她,就不屑地抿抿嘴兒,笑道:“這兒附近也有不少出家人,可不一定是苦耳大師的子弟才能來。”

俊偉青年道:“說的也是。只不過,這些人都戴著裹布帽笠,不願讓人看出他們不留頭髮,這不像是一般佛門弟子之作風。”

那扮男妝的女子並不服氣:“既然他們矇頭戴帽,你又怎知他們光頭?”

方臉漢子道:“有頭髮沒頭髮,戴上去的帽子總會突起一些,裹著的布帛總會凹凸一點,只要仔細觀察,有頭鬢及頭髮,就算戴笠頂帽,也還是都看得出個分別來。”

他笑笑又加了一句:“正如你女扮男妝一樣。”

女子大嗔,又要爭辯,苦耳和尚卻說:“但莊稼漢、鄉下人,也有剃光了頭貪圖方便怕熱的,不一定光頭的就是和尚。”

方臉青年道:“如果為求方便,又何必剃光了頭再戴帽裹上頭巾?就算今天湊熱鬧裝體面,但此際熱個蒸籠似的,大家都淌了汗,這幾人以厚布裹著額頂,臉上卻滴汗皆無。”

苦耳大師知道事有蹊蹺:“你的意思是……?”

方臉俊偉漢子點頭道:“他們都是會家子,所以我才請教大師究竟帶了幾位弟子過來。”

那女扮男裝的女子才凝重了起來,“他們這些人來幹什麼的?”

漢子還未作答,場中已發生了騷亂。

這騷亂等於回答了這問題。

騷亂一起,漢子已站到椅靠邊上,踞足張望,同一剎那,女子已縱身到戲臺上,竟比燕子還輕,比燕子還巧,比燕子還會飛似的。

她足尖一抵臺上,也不理戲臺上人的驚呼,已一手擷下背上一把深紫色的小弓,這一挽手,原來的豪士紗帽已落了下來,花地落下一頭雲海似的烏秀長髮。

她凝注臺下的神情美得令人發暈。

但這時臺下大亂,爭相走避,慘號不已,誰也沒注意這臺上的美嬌娘。

直至她出手。

她出手前,蹙著秀眉,不但是看,也在專注的聽。

她在混亂中看,在吵囂中聽。

但她聽得比看還專心。

因為她知道她看不到的卻一定能聽到。

她喜歡聽這個聲音、低沉、有力、寬容而可靠,還有一種內蘊的溫柔。

她雖然喜歡跟這聲音頂撞、煩纏、狡辯,但她其實打從心裡也信服這個聲音的主人。

尤其在這種時際:

──越是混亂、緊急之際,這語音就越準確、穩定。

英雄本就是主持亂局的人,威信是要在混亂中才見出的力量。

他的語音果然傳來:

“章大人遭狙擊。”

這是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