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卻捧著肚子的皇貴妃施氏,不知是哪句觸動柔腸,竟聽得眼眶泛紅。生生一句“樓塌了”,讓她難以捱過,用絹子捂著嘴,隱隱哭泣起來。

第四十九章 教坊

都說女子孕中易喜易怒,施氏也算起過朱樓、宴過賓客的榮耀。想來戲中的滋味,那樣惶恐擔驚受怕,她定嘗過幾分。慕北易見她感懷,叫停教坊:“怎的好好時節,唱些這樣的戲。”

“臣妾一時傷心。”施氏眼角還有晶瑩,食了一隻酸果子,說,“如今怎麼不唱那些《牆頭馬上》這樣歡喜結局的,好端端唱哀江南,使人怎麼不難受。臣妾心中痛著,陛下還不打發了這些伶人才好!”

祺淑妃見這樣情景,遂溫言道:“倒也不怪這些伶人,咱們陛下是素來寬仁的。何況皇貴妃娘娘聽得傷心,可不是唱得好嗎?如今教坊許久無新戲新曲,一時著急排些舊歌舞戲目也是有。”

慕北易雖見施氏落淚也不忍,到底那老伶人唱的真切精湛,便問:“如今排戲的內官何在?”

馮唐卻道:“先帝酷愛戲曲歌舞,有設男伶散妓樂工各百人。自陛下登基後鮮少傳歌舞演戲娛性,老伶多已遣散,數載又未招新。各位樂工本是太常寺供職,自教坊挪出歸屬掖庭,如今人少,而有輕慢。”

慕北易略一沉吟,便說:“風流隨故事,笑語合新聲。盛世無非禮與樂,教坊現在雖不隸屬前朝,到底也是皇家體面。這下總要著人重新充實才好。”

祺淑妃裙上織金的雀翎一閃:“這倒好,陛下問著了。珍婉儀自小熟練琴箏琵琶,還師從前朝教坊寫曲子的李先生,可不是最好的嗎?陛下大可讓珍婉儀去挑選散妓新伶,還能選幾位作詞譜曲寫故事的先生。”

施氏臉色微涼,喃喃說得句甚麼,才朗聲道:“不過琴箏,六宮各位嬪御們哪個不會幾分。祺淑妃的意思,是隻有珍婉儀才算熟練,旁的都是裝模作樣的?”便靠在椅背上,噙著不屑笑意,“有趣。”

“朕著不過一說。”慕北易指腹叩著案,“明嬪以為如何?”

枕春遭這麼一喊,訕訕站起身來,四下環顧一週。祺淑妃自然想事事包攬到她薛氏一族名下,掌握了教坊不就等於掌握了宮樂命脈。往後宴席、祭祀哪樣不清楚。事情已讓天子惦記上了,若不指薛楚鈴,又還能有誰勝任呢?何況薛楚鈴總好過祺淑妃本人,便說:“嬪妾哪會甚麼教坊道理,小時候玩過箜篌,卻也只曉得些皮毛。雖說嬪妾愚笨,卻聽教箜篌的女先生說,曲有誤周郎顧。咱們宮中有珍婉儀,曲不誤也引陛下頻顧。以此看來珍婉儀弄樂是十分動人,整個帝城輩出人才,卻鮮少有這樣美的。嬪妾以為,珍婉儀可堪重任。”

施氏有幾分不滿,只看了看自己日益沉重的小腹,生生忍了回來。

慕北易聽她說的有趣,講:“可見珍婉儀識樂,而明嬪識人。”便傳口諭,“你二人共同主辦教坊,務必再及前朝興盛。”

薛楚鈴淡淡掃了枕春一眼,轉瞬做了欣喜模樣。二人一同領旨。

得了這樣的差事,枕春卻有些煩惱。和薛楚鈴並肩,也是風頭正盛,無數雙眼睛盯著呢。

薛楚鈴自入宮以來恩寵不斷,如今讓枕春分去一半也不曾露出妒忌。她既要依祺淑妃意思行事,讓祺淑妃放心、安心、容得下。而又要邀寵固寵,使慕北易想得起好來,念得起美來。這樣的日子自然是艱難辛苦的,一時半會兒也抽不出心思算計枕春。如今薛楚鈴想著,自愈發得寵,必然有千萬人想要算計棲雲軒,棲雲軒如今安然無事便是本事,可見這明嬪也是個不好對付的。

面上到底還有幾分客氣,次日薛楚鈴便來尋她。

枕春從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