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畢竟他……”

“我就要跟小澄哥哥在一起,我永遠都要跟他在一起。”

羅曉光看著女兒的目光,焦灼、悲哀和感嘆,這些複雜的情感,從不同的源頭紛紛奔湧而來,彙整合一處,他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伸手摸摸女兒的頭髮,嘆口氣:

“小澄對這事,說什麼?”

羅淺淺聽父親的語氣軟了,對立的情緒稍微消減:“他什麼也沒說。可是,可是……”

她的聲調又提高起來:“他是因為我才考那麼一點的,我不能自己跑去上火箭班,那樣我就是個叛徒了!”

羅曉光忍不住微笑:“他這麼說的?”

“才沒有呢,小澄哥哥,才不會跟我說這些。”

“好吧,好吧。”羅曉光若有所思:“爸爸會處理的。”

“小澄。”

柏澄這時候正在給福利院一株幼弱的香樟澆水,聽見聲音轉過頭來。

羅曉光打量著柏澄,後者現在已經是一個俊美的少年了,個頭還不及自己,卻是四肢修長,瘦,然而並不突兀,是成長期,那種特有的清修。

柏澄的額頭有薄汗,眼神極明淨:“……羅叔叔。”

他講話仍然有些慢,有些外人無法理解的遲疑,語音和語音之間,有著稍微模糊的鈍然,但他面對羅曉光,還是盡力把自己的尊敬和信賴表達出來。

羅曉光暗暗嘆了口氣:“淺淺今天來找你了?”柏澄點點頭。

“她是不是又跟你說,她不去上火箭班之類的話?”

柏澄想了想,不回答。

羅秘書知道自己這麼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男孩子,容易讓對方產生抗拒心理,並不利於談話的進行,於是因陋就簡地移過旁邊的板凳坐下,招呼柏澄:

“來,你也坐,叔叔有話跟你談。”

柏澄猶猶豫豫地坐下來,看看自己手裡的水壺,放到地上,視線卻一直沒有轉開。

“小澄,你告訴叔叔,你喜歡淺淺妹妹不?”

柏澄抬頭看他,“嗯”了一聲。

“那你肯定也希望淺淺好,對不對?以你的成績,一直保持,上了高中再分班,還是能跟淺淺一塊兒的,再說你們現在就是一個學校,上學放學,都可以一起,你說對不對?”

羅曉光一個字一個字,說得很慢,儘量不給對方製造任何理解上的難度:

“小澄,我跟你說,以淺淺這孩子的資質,她要是不上火箭班,沒這個基礎,她六年以後能考上大學嗎?叔叔是很懷疑的—現在以叔叔的能力還能幫到她,到那個時候,可就沒有人可以幫到她了,小澄,你明不明白?”

換一個稍微伶牙俐齒的一點,哪怕是孩子,羅曉光這番話顯然不是無懈可擊,但他此刻面對的是一張白紙似的柏澄,成年人狡獪的說辭,這個男孩子哪有任何還手之力。

柏澄完完全全地,陷入沉默。

羅曉光起身,在他肩上輕輕拍了拍:“小澄,叔叔相信你。”

這番談話過後,羅曉光不知道柏澄是怎麼跟淺淺轉達這層意思的,反正到暑氣漸弱,入學時節臨近時,淺淺已經開始自己動手,乖乖地收拾新學期必要物品。

羅曉光看著這一切,心裡頭雖然慶幸,卻也談不上得意,女兒真是任性,說什麼必然是什麼,別說自己有愧於她,捨不得來硬的,就算是逼她上了學,回頭她三天兩頭逃課,或者荒廢學業,那還不是一切等於零。

成年人對於孩子堅硬的、不肯妥協的倔強,有時候就只好用一點點迂迴的手段,哪怕讓童真受上一點挫折,也不是不可以容忍的代價。

反正他們漸漸成長,就會明白,真理往往總難免,讓渡一部分給價值,多少而已。這其中的一點無奈,羅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