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敢!像你這樣絕頂聰明的人,誰敢問你梨樹杏樹來?你說我說你,我倒真要說說你了。那是我聽你老鄰居說的,那時你十來歲,淘得狗都嫌。”說到這兒,大家已都笑了,只聽阿桂繼續道:“那次在街上踢豬尿泡,不知怎麼的,一腳把人家家門口的木桶給踢散了,那當家的女人見狀揪著老海不放,只叫他賠桶。老海心疼錢,又脫不了身,可巧來了個箍桶的,老海便對那女人道:‘大嬸別急,你看那前面不是我舅來了?他手藝頂好的,我叫他來給你修。’說罷就到那箍桶的那兒去了。嘿,還別說,那箍桶的真來了,叮叮噹噹幫那女人修好了桶。老海呢,早就撿了豬尿泡去別處了。”阿桂講到這兒,故意舔舔嘴唇夾了菜吃著,眾人疑道:“莫非那真是老海他舅?”

“哪裡!”阿桂擱下筷子笑道,“箍完桶那桶匠伸手要錢,女人一愣:‘怎麼要錢呢?’桶匠也火了:‘沒這道理!什麼時候說箍桶不要錢?’女人道:‘你不是剛才那孩子他舅?’那桶匠也一愣:‘怎麼,你不是剛才那孩子他姨?’”

眾人怔怔的,突然全明白過來,鬨堂大笑,有笑得仰八叉摔下去的,有捂著肚子直叫爹媽的,有嗆了酒一句話都說不出只盡著咳嗽的;兆惠略撐得住些,邊笑邊用手點海蘭察:“你這傢伙,真真……”冰兒很久沒這麼笑過,一閃神打翻了酒杯潑溼了前襟,邊笑著拿帕子擦,邊接兆惠的話茬:“我還以為只有我最淘,原來勝過我的還有個你呢!”

輪到阿桂擲骰子了,阿桂一投一個十六,一數正好是海蘭察。眾人知道他是逗笑高手,已經笑得耐不得,亂糟糟慫恿他站起來。海蘭察卻不慌不忙捧杯站起來,先喝了一口,清清嗓子道:“我給大家唱個小曲吧。”兆惠坐在他旁邊,湊趣道:“罷了吧!你那破鑼嗓子五音不全的,別上這兒來擾大家清靜了。聽你唱一曲,回頭飯都要糟蹋了!還是你的拿手好戲——吹牛吧。”

“叫我吹,我就吹。”海蘭察其實是怕唱歌的,如此正好合他心意,因此清清嗓子道:“鄙人就會釣魚。那天,我砍了根竹子。那竹子多長?只差一分就要戳破天了!記得乾隆十四年揚州那場大雨麼?就是我一個不慎,舉起竹子把瑤池捅了個底兒漏。”眾人大笑,一個玩笑道:“十年的大雨,解了揚州的急,可我們清河,好好地發了一次水,朝廷賑濟花了二百萬!原來是你小子惹的禍!”

海蘭察笑眯眯吃了口菜喝了口酒,又繼續道:“再說我拿那竹子做了根釣竿,專門釣魚。說釣魚,那真晦氣!第一次釣了只草鞋。第二次釣出一隻燈籠,四面糊的絹都爛掉了,可巧裡面那蠟燭還是燃著,黑夜裡可不嚇了我一跳。第三次更奇了,釣上來的是雞蛋!還不是一隻,是一串十八隻,一隻疊在另一隻上面。我說怪怪,以前聽師爺說什麼‘危如疊卵’,今兒可真見了。只是一不小心,那十八隻雞蛋全摔了。我女人就指著我哭天叫屈的,罵我壞了家裡的財運。”

眾人聽書一般聽呆了,見海蘭察閉了口直拈花生米吃,都催他快講,海蘭察哭喪著臉說:“女人就是會算。她說這十八隻蛋能孵十八隻雞,一隻雞喂兩個月就能下蛋,一天一隻雞下一隻蛋,那一個月以後就有五百多隻蛋,這些蛋再變雞,再下蛋,再變雞……那麼不要一年,就有一萬六千七百五十八隻雞,一隻雞三錢銀子,這些雞就劃到五千銀子。我女人怪我:‘海蘭察,你一個月月俸才多少呢?你一年的年俸又有多少呢?五千銀子,丟水裡我還聽個響呢,你一眨眼就給我弄沒了!’”他捏細了嗓子,裝女人腔調活靈活現。

大家鬨然叫妙,又是笑不可遏,有人指著阿桂道:“佳木兄,你這戶部的差使趁早別幹了,讓賢給海夫人吧!人家比你會算多了。”阿桂也大笑:“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