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算來,他與父親的交集大約是從十九歲之後,父親用盡心思培養他承接大任,他也用盡心思去償還欠下的罪孽。

“如果你還在青城,也會出現在照片中吧?”愛比爾抓住葉琨的手,感覺他的手背冰涼:“親愛的,給你父親留封信吧,等我們離開後託人捎給他,至少讓他知道你還活著。”

葉琨扔了報紙在一旁,仰頭望向天花板,使勁捏了眉心,那種慌亂不安又一次湧上心頭,他煩躁的吐出口氣:“告訴他什麼?他的兒子是個軟蛋,裝死出走,扔下父母兄弟出國逍遙快活去了?呵,還真不如死了好!”

可怕的寂靜,可以聽到鐘錶指標的嚓嚓聲。

“對不起……”葉琨冷靜下來,為自己的情緒道歉道歉,現如今,他已經不是個好兒子,好哥哥,在愛比爾這裡,也算不上什麼好男人。

“不能不承認,你還是想回家的,對嗎?”愛比爾神色疲憊,“我用平等自由的世界和滿心的愛也換不來你的封建家庭和你尷尬的地位,對嗎?”

葉琨翻過掌心握住愛比爾的手:“別這麼說,愛比爾。”卻無旁的話可對,拉著愛比爾的手起身往樓上走。

作者有話要說:葉琨是該回家了呢,還是該回家了呢,還是該回家了呢~

今天是高考第二天祝as1n1993,瑾湘,我自己以及所有靠譜不靠譜的高考黨取得理想的成績。。。

54難擇去留

橘黃色的柔光;映襯著葉琨稜角分明的五官。

葉琨將手中的幾行字揉成一團,扔進紙簍。另取了張白紙,手中的兔毫吸飽了墨汁,落筆時不禁有些顫抖。

愛比爾指了寫字檯旁的紙簍;哭笑不得:“親愛的,你自己看看。”

早已清空的紙簍在三個小時內被填滿;葉琨用了三個小時,硯臺裡的墨汁已經滯了,竟是沒寫出一封完整的家書。

愛比爾握住葉琨的手,握筆的手冷汗涔涔。她接過葉琨手裡的筆擱在一邊;將硯臺裡的墨汁倒掉;兌上清水重新研墨;一面抱怨:“給你爹寫封信,至於嚇成這樣?”

“實在是不知該怎麼說。”葉琨搖搖頭,伏在桌上眯起痠痛的眼睛,疲憊極了。

“你說吧,我幫你寫。”愛比爾拉起葉琨,坐到書桌後面:“只是我的字寫的不好,你自己要另謄一遍。”

葉琨不可置否,轉身倚坐在床頭,望著天花板,思量一陣。

“父母大人膝下,跪稟者葉琨。”

愛比爾深望他一眼,抿抿薄唇,換上鋼筆和一張乳白色牛皮紙一字不差的記錄。

“左清礦井坍塌,軍民蒙難者二百三十八人,兒瀆職之責不敢旁貸,戴罪心切,不慎中毒困於坍圮井下,至遇難假象,貽誤災情軍機……”

“愛比爾,吾之所愛者,不惜性命相救,傾心照料,情義感天。君子知恩,不敢相負,除以真愛,無以為報,況愛與不愛,為吾輩婚姻之唯一標準……”

葉琨言辭懇切。愛比爾心中稱奇,難道葉啟楠這個殘暴無道的軍閥會洗腦?憑著鞭子藤棍能敲打出這樣的孝子賢孫?

葉琨一字一句敘述著從左清礦難以來的一切遭遇,為他的失職請罪,為他的私定終身請罪。他的聲音越來越顫抖,愛比爾的筆尖幾次停滯,又不得不在葉琨深邃的目光中繼續下去。

“兒此別去,歸期甚遠,久違庭訓,當以慎微慎獨之家訓為念,勤於邦,儉於家,言忠信,行篤敬,雅量容人,常存冰淵惴惴之心,不負父母多年教養,不負為葉家子孫……”

葉琨的聲音抖的厲害,左手抓著挽起袖口的右臂,指甲都要深陷在肉裡。

“海天在望,不禁依持;伏惟珍攝,兒不勝祈企。悲切泣涕,不盡欲言,萬望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