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換了。還有這帽子鞋子絲襪子呢?”華伯平道:“帽子鞋子都是呢的顯不出華

貴,絲襪子倒是要換掉。”於是又掏出五毛錢,叫夥計出去買了兩雙粗襪子穿了。

兩人脫下來的衣服交給了夥計,便低著頭,一陣風似的,走出澡堂子來。

楊杏園將帽子戴得罩在額角上,只揀著燈暗處走。華伯平趕上一步,將楊杏園

的衣服一扯,笑著說道:“你儘管大方些,別讓巡警疑心我們是一對扒手。”楊杏

園笑道:“我們實在多此一舉,就穿了原來的衣服,也不見得巡警攔住我們,不許

走蓮花河。”華伯平道:“說不換衣服去不得是你,說換衣服去不得也是你,究竟

是怎麼一回事?”楊杏園笑道。“我這時滿身感覺不舒服呢。”二人一面說話,一

面走,不覺就到了蓮花河,只見三個一群,兩個一黨的人,嘻嘻哈哈,在衚衕裡自

由自在走,只有楊杏園和華伯平,倒像到了外國,失了主宰一般,二人儘管往前走

去。華伯平道:“快要走完了,你怎樣不進去?”楊杏園笑道:“算了罷,我們就

在外面看看得了。”華伯平道:“胡說,到了這裡來,哪還有不進去的道理?就是

這裡罷。”說著把手對北一指。楊杏園一看,是一方白粉牆上,開了一個假的西式

門。門裡面黑洞洞的,倒是門外面,撐著一個鐵架子,架上掛了盞悶氣玻璃煤油燈,

發出一點淡黃的光。玻璃罩上,用硃筆寫了“三等來喜下處”六個字。華伯平推著

楊杏園,就要他進去,楊杏園一閃,華伯平撲了一個空。華伯平道:“不好,只怕

踩了屎了。糟糕糟糕。”這裡離街上的公用電燈又遠,昏昏暗暗的,又看不清地下。

楊杏園略微低了一低頭,笑道:“倒不是尿,你聞,還有一股酸臭氣,這是喝了酒

的人,在這裡吐了。”華伯平走到街中心,將腳頓了兩頓,發氣道:“到底怎麼樣?

不去就回去了。”楊杏園笑道:“你瞧,倒發我的氣。你要是進去,我還能不跟著

走嗎?”華伯平也笑了起來,說道:“你進去,我又不跟著嗎?”二人說著話,又

走過了兩家,這地方亮些,上手是家燒餅鋪,下手是家大酒缸,中間一個小門縮排

去,門口掛了一個尿泡燈籠。華伯平道:“就是這一家罷。”楊杏園笑道:“可以,

你先進去。”華伯平道:“我的北京話,說得不好,你先進去。”楊杏園道:“這

與北京話有什麼關係?”說時,有兩個人挨身而過,走了進去了。華伯平笑道:

“我們跟著進去。”楊杏園笑了一笑,站著沒有動。華伯平望著那兩個人進去了,

說道:“你看,人家都自自在在的進去了,我們怕什麼?你怕走得,我就走前。”

說著一鼓作氣的,很快的走了兩步便到了門邊。楊杏園心想,這不好半路抽梯的,

只得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進門是一個小衚衕,對面照牆上,掛著一盞斗大的小玻璃罩子,裡面也有一盞

煤油燈,照得衚衕裡,人影憧憧,看不清面目。走到照牆下,一陣尿臊味,直衝將

來。楊杏園連忙將手握著鼻子眼,原來這地方,一拐彎,一扇小屏門。屏門左邊,

星光之下,看得清楚,一列擺著三隻泔水桶,屏門右邊,是個小夾道,夾道那邊,

一間茅房,正半掩著門呢。兩人剛要過屏門,一個女人的喉嚨,嚷了過來,說道:

“孫子呀,別走,乾媽,你把他拉著呀。”原來一個痢痢頭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