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起來吧,快要吃稀飯了。”史科蓮當真

披上皮襖,走下床來。不過身上穿了人家一件衣服,同學雖然不知道,自己總有些

不好意思,生怕讓人看出來了。於是又穿上一件藍布褂子,將皮襖包上。其實天氣

冷,換一件衣服,這是很平常的事,誰也沒有注意到她。吃稀飯之後,緊接著上課。

一直把一天的課上完了,蔣淑英也沒有說出買東西的話。到了下午,寢室裡的爐子,

學校當局,已經趕著安好了,爐子煽著火,滿室生春,已經不冷了。史科蓮又問蔣

淑英道:“你不是說上街嗎?現在怎麼樣?”蔣淑英道:“地下這樣深的雪,怎麼

上街,明天會罷。”史科蓮道:“早上說的時候,沒有下雪嗎?”蔣淑英笑道:

“傻子呀,早上說的話,我冤你的哩。”史科蓮道:“你冤我,那不成,那我不穿

你的衣服。”說著,就解鈕釦。蔣淑英走上前,將她按住,說道:“你好意思嗎?

你明天脫還我也遲嗎?”只見房門外,老媽子叫道:“蔣小姐,您的信。”蔣淑英

接過信來,老媽子道:“送信的還在大門口站著,等您的回信哩。”史科蓮聽說,

連忙跑上前來,問道:“什麼事,又約著上中央公園會踏月嗎?”蔣淑英道:“別

胡說了,是我姐姐來的信。”史科蓮道:“這大雪,你姐姐巴巴的專人送封信來作

什麼?”蔣淑英道:“我也不知道,只說叫我連夜就去,前幾天她倒是害了病,我

打算後天禮拜瞧她去呢,難道她的病更沉重了嗎?”史科蓮道:“這信是誰的筆跡

呢?”蔣淑英道:“是我姐夫的筆跡哩,我就為這個疑心啦。”史科蓮道:“這大

的雪,你打算就去嗎?”蔣淑英道:“他這信上,又沒寫明,我很著急,非去看看

不可。”因對老媽子道:“你對送信的人說我就去,他先回去罷。”蔣淑英說畢,

帶上手套,披了一條圍巾,匆匆的就往外走,到了大門口,自有許多人力車,停在

那裡。僱了車坐上,一直就向她姐夫洪慕修家裡來。這時天上雖不下雪,可是風倒

大了。風把屋上積雪,颳了下來,如微細鹽一般,吹得人滿身。蔣淑英在車上打了

兩個寒噤。心想,我那姐夫是個促狹鬼,別是成心冤我來的吧?這樣的風雪寒天,

他要和我開玩笑,我對他雖不能怎樣,我一定要嘰咕我姐姐幾句的,洪慕修這東西

嬉皮笑臉,最不是好東西,他冤過我好幾回了。

她坐在車上,一路這樣想著,究竟猜不透是什麼事。說是姐姐病重得連信都不

會寫的話,究竟不敢信。他家裡有電話,為什麼不打個電話通知我哩。一直到了洪

宅門口,才不想了。但是那個地方,先有一輛半新不舊的汽車停在那裡。進門之後,

那門房認得她是老爺的小姨子,便叫了一聲“蔣小姐。”蔣淑英道:“這門口是誰

坐來的汽車?”門房道:“一個日本松井大夫,剛進門呢。”蔣淑英聽了這話,不

由嚇了一跳。問道:“是太太病了嗎?”門房道:“是,病重著……”蔣淑英不等

他說第二句,一直就往裡走。這時雖然天還沒有十分黑暗,走廊下和上房門口的兩

盞電燈,都上火了。隔著玻璃窗子,只見她姐姐臥室裡,人影憧憧,卻是靜悄悄兒

的,一點聲音也沒有。身不由主的,腳步也放輕起來了。走進房去,只見洪慕修哭

喪著臉,坐在一邊。一個日本大夫,穿著白色的套衣,站在床面前,耳朵裡插著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