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半邊棉被,蓋著上半身。舒九成也不去驚動他,走到桌子

邊,移開墨盒,拿起那張白紙一看,歪歪斜斜,行書帶草,卻是幾首詩。上面寫的

是:

短屏移卻小堂虛,焚了沉檀掃蠹魚。

茶灶藥爐生活裡,詩,:瘦損病相如。

醉後題詩半未成,隔簾霜月冷清清,

促爐無計消長夜,閒聽銅壺煮茗聲。

窗前積雪堆黃葉,屋角清霜映月華。

舒九成不覺失聲道:“起得好。”楊杏園正睡得模模糊糊的,聽見有人說話,

一掀被條爬了起來,見是舒九成,笑道:“啊呀,客人進來了,我一點還不知道,

對不住!對不住!”舒九成笑道:“你還有工夫作詩?”楊杏園道:“哪裡是作詩,

也是不得已。”舒九成道:“作詩,有不得已的,這卻奇了。”楊杏園道:“你有

所不知,因為我在報館裡,已經改編副張,好的稿子總是不夠,所以自己作點稿子

湊數。”舒九成道:“我不知道已改編副張,我要知道,早就來找你了。”楊杏園

道:“為這個事,我正要答覆你,你昨天寫信請我幫忙的話,我是敬謝不敏。”舒

九成道:“你現在改編副張,晚上沒有事了,正好弄個報館的兼差,為什麼不幹?”

楊杏園道:“夜裡的生活,我實在幹怕了。所以我弄了編副張這個好缺,才逃出難

關,哪裡又有鑽進去的道理。”舒九成道:“你就是不幹,看在朋友的份上,也得

幫我的忙。”楊杏園道:“你那一張報,除你之外,還有三個助手,不說用通訊社

的稿於,就是各人自編自寫也勉強夠了,還要找人做什麼”?舒九成道:“你哪裡

知道,那三個助手,說起來是大學生,其實都是銀樣蠟槍頭。拿一段通訊社的稿子

給他,他拿在手裡,橫看直看,看了半天,躊躇一會,拿起筆來要編,又重新放下。

他不但一個字沒有寫,反要從中生出許多問題來,問你這段新聞怎麼講,應該怎麼

編。等你說得清清楚楚,十幾分鍾,已經犧牲過去,哪有許多工夫!這幾天稿子,

都是我一個人編,只請那三位先生坐在一邊抄寫題目罷了。”楊杏園道:“你們這

鏡報館的社址,就設在九號俱樂部旁邊,當然是俱樂部的機關報了。”舒九成道:

“那沒有什麼關係,不過借他們的房子罷了。”楊杏園道:“你這就是遁詞了,他

們為什麼要借房子給你們呢?”舒九成道:“我既請你去幫忙,當然不能瞞你,因

為這鏡報的社長,也是九號俱樂部的議員,所以用他個人的關係,和九號俱樂部借

的房子。”楊杏園笑道:“你貴報的社長,是不是在廣東鬧甄佩紳案子的文兆微?”

舒九成道:“是他。但是據他所說,他和甄佩紳是沒有什麼關係,經香港官廳判決

了,婚約一層,是不成問題的。”楊杏園道:“罷了,罷了。甄佩紳打報館的英名,

我是久已聞名的了。她要和文兆微鬧起來,將我們牽連在內,那不是倒黴嗎?”舒

九成道:“笑話,這是決沒有的事。你許知道,那年甄佩紳打報館,全是恃著袁世

凱那點關係。現在並沒有第二個老袁,她是不敢到議員老爺面前去持虎鬚的。”楊

杏園道:“你還是另請高明,我實在不願幹這顛倒陰陽的生活。”

楊杏園雖然這樣說,無奈舒九成再三地說他沒法,只好答應暫幫幾天忙,舒九

成才安心去了。到了第二天,將晚飯吃過,便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