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輕聲說道,“你看你,愁眉苦臉的,什麼事情不能對朕說麼?”

蘇涵也不睜眼,頭靠在皇帝肩膀上,道,“沒有愁眉苦臉啊。再說,舅父您每日日理萬機,要處理天下大事,已經夠累的了,我這麼點事算什麼啊,讓您心情不好,浪費您時間,那就是我的大罪過了。”

皇帝為蘇涵這般體貼的話語感動,手指撫過蘇涵的頭髮,柔軟而滑膩,如絲緞一般。他捏了一綹在手中把玩,心想,也只有這個孩子這般為他著想了吧。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柔軟的角落,希望有人能夠理解和溫柔對待的角落,即使那個人是天下至尊的帝王。

兩人就這樣靠著良久,房間裡很安靜,淡淡的薰香將一切都燻得彷彿蒙著一層薄紗,溫柔而安寧。

蘇涵側了側身,詢問道,“舅父,我為您彈首曲子吧。”

皇帝點頭說好。

蘇涵於是坐到古琴後的椅子上去,試了試音,抬頭對皇帝露出一個笑容,聲音柔軟清潤,彷彿是撫在人身上最柔軟的柔荑,“以前母親很喜歡這曲,是在蒲山的時候,她作的曲子,我取了名字,就叫《蒲山黃昏》。”

蘇涵低下頭,開始撥動琴絃,緩慢的撥絃裡,清音流瀉,彷彿是蒲山上落霞柔和鋪滿了天空,又映在花園裡,籠罩在山間,山間景緻如煙籠月暈,晚風輕拂,花香淡淡飄入鼻息,整個人的心都安靜下來,慢慢地,就醉了。

琴音完了,皇帝還迷醉在琴音裡,迷醉在琴音帶著他去到的回憶裡……

蘇涵問道,“舅父還喜歡這首曲子嗎?”

皇帝露出個溫柔地笑,對蘇涵招招手,“涵兒過來。”

蘇涵來到他的身邊,他便執著蘇涵的手道,“彈琴彈得很好,朕很喜歡。”

“以後舅父常常來坐會兒,我每次都彈給您聽。”蘇涵乖巧地答道。

皇帝笑著將他擁著坐在自己身邊,道,“你講講你和你母親在蒲山時候的事情吧。”

蘇涵愣了一下,便挑了幾件小事講了起來,“……蒲山後山上種了很多梔子花,是白色的,花朵不太大,沒有牡丹漂亮,不過,很香,母親說,那是用來入藥的,母親曾經帶著我去梔子花的樹林裡散步……蒲山的別院裡還種了很多槐花,槐花也是白色的,聞到香味就會覺得很甜,那時候有個廚娘會用槐花釀製槐花釀喝,我喝過幾次,很好喝,讓人覺得舔舔的香香的,那廚娘家裡有兩個女兒,她們還摘了槐花給我,說槐花的花心很好吃,是甜的,母親不在的時候,我嘗過,很甜,不過,後來我肚子疼,還被母親打了巴掌,母親有時候很兇……”

蘇涵講著講著,便陷入了回憶裡,想到母親在的時候,母親的溫柔和藹,他從小和母親在一起,而以後,卻再也見不到母親了,悲傷瞬間洶湧而來。

不知不覺之間,蘇涵哭了起來,皇帝溫柔地摟著他,讓他趴在自己肩膀上哭泣。

“母親再也不會回來了,我想她,我想她啊……”蘇涵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皇帝輕輕拍著他的背,安慰道,“別哭了,涵兒乖,別哭……”

蘇涵依然哭個不停,到最後便開始抽泣,皇帝的龍袍肩膀都被打溼了。

蘇涵趴在皇帝懷裡,抽泣著道,“我想母親,可是……可是……,他們說我不是母親的兒子……他們說我不是母親的兒子……怎麼會不是呢……”

蘇涵的話讓皇帝愣了,又驚了,輕輕拍著蘇涵的背,問道,“誰胡說八道,你不是玉葭的孩子,你是誰的孩子?”

蘇涵抽噎著抬起頭來,眼睛紅紅的,眼睫毛上還盈著淚水,可憐兮兮又悲傷地道,“他們說我是您的兒子,不然您不會對我這麼好。舅父,我是您抱給母親養的麼?我不是母親的親生兒子麼?也是和哥哥一樣,只是母親養的養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