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王公公是人畜無害那種老好人,那這人可就得把自己眼珠子挖出來再說這話,光是這短短的一年間,南京城裡應該王公公知道的事情,他一件都不會落下,這就看得出這位前內相的手段了。

試探過幾次,以魏國公為首的南京勳貴們,對王嶽也算是瞭解了幾分,這地方上的事情,只要不弄得太難看,不需要他王公公背黑鍋傷腦筋,王公公是不搭理的,隨便你們怎麼折騰,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但是,若是真當他是個泥塑的菩薩,木頭做的傀儡,那也是不行的。該給的尊重,那也是一定要有的。

半年前,權傾天下的“立皇帝”事敗伏誅,當時聽說宮裡就有意思請這位王公公重返大內,掌管司禮監,風聲傳得活靈活現,可惜的是,事情到最後不了了之,新任的司禮監掌印,簡直讓人跌掉了下巴,眾人都以為這人必定是昔日東宮“八虎”之一,誰料到居然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秉筆太監,所有人都以為王公公必定是失落的很,甚至極少登鎮守太監府們的定國公,都上門或多或少表示一番關切。

但是,這件事情,似乎完全沒有影響到王公公的心情,這每日裡,還是和平常一樣,該逗鳥的逗鳥,該看書的看書,偶爾興致來了,還會背把出頭,到後院自己開闢的幾畝菜地裡侍弄一番秧苗,這就連來上門來拜訪看望的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總而言之,在不招惹王公公的前提下,在南京的官員的認識中,王公公還是一個很溫和很好相處的人,比起前幾任恨不得將南京颳得天高三尺的貪婪貨色來,王公公算是極有人品的了。

鎮守太監府的家宴,可沒有那想象中的極盡奢華的酒席菜餚,山珍海味什麼的,這人年紀大了,肉食之類的,自然就吃的少了,若不是照顧席間的幾個年輕人,這簡單的一桌上,恨不得連那幾盤肉和魚都不上才好。席間最多的,當然是清淡的蔬菜,而且,這些蔬菜,基本上全部都是王公公自己侍弄的菜園子裡採摘出來的,所以,雖然看起來簡單,但是有這個資格,這個福分吃到這一桌的,放眼這南直隸,還真沒幾個人。

“翼之,你給王妃和小郡主多夾點這個,你們幾個口福不錯,入冬了,可就吃不到這麼新嫩的蔬菜了!”王嶽到底人老胃淺,吃了幾筷子,就笑吟吟的看著這一桌的年輕人吃喝,看起來心情相當不錯。

這小小的家宴,除了柳氏母女,就只有錢無病和吳虎臣了,這王嶽和錢吳二人,算是一家人,那柳氏母女,自然就是算客人了,這招待客人的事情,除了錢無病,還能有誰。

“你們慢慢吃,慢慢吃,不夠再加!”王嶽笑呵呵的說道,柳氏對王嶽也是聞名許久,在他想象當中,王嶽大概就是和劉瑾那樣的人物,喜笑不形於色城府頗深的樣子,哪知道這一見面,頓時讓她感到自己以前臆想的,簡直是一點邊都靠不上,這活脫脫的就是一個和氣老頭嘛,除了沒有鬍子,和一般百姓家的老頭,有什麼區別?

“叔爺也太小氣,虎臣和雲娘都還在長身子的時候呢,淨拿些青菜出來,沒看見他們兩個臉都拉長了麼,沒準這轉身出了叔爺這裡,他們還得回去大吃一頓!”錢無病笑道。

“在我這裡,就得聽我的,吃那麼多肉食,對身子不好!”王嶽不以為忤,看著吳虎臣和朱雲娘兩個小人兒,一臉的慈愛,“要不,再叫下面,弄盤羊肉過來!”

柳氏莞兒一笑,這還帶打商量的?這還是自己知道的那個鎮守太監王嶽麼?

“對了,那個給你取這字的王守仁,可是佔了我好大便宜,就是要為你取字,也應該是我來取的嘛!”王嶽好像這話憋了很久一樣,看了錢無病一眼:“在南京的時候,你也沒說,我就沒想到,你一個武人,也會琢磨這個,失機了,失機了!”

“都一樣,一樣!”錢無病笑了笑,為王嶽面前的酒杯滿上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