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靜,鴉雀無聲。

殿前庭院內灑滿了悽清的月光,月光下,開亭邊,幾叢芭蕉伸出巨大的葉片,把幽暗的影子投射在階墀上、窗欞上,搖晃不寧。

此刻,青瑣已經睡著了。半迷濛半恍惚中,她分明看見了天濂一身金盔金甲,明亮的雙眸飽含深情。她高興極了,感覺自己就是林中鳥,騰翅向他飛去。三年闊別,三年孤獨,有多少心事多少話語要向他傾訴啊!

“丫頭。”他的聲音杳若塵煙,他伸出手來,憂傷的嘆息輕輕掠過她的手指。

她接住了,低眼一看,掌心中緊握的,是那一柄沾著血跡的寶劍。

她驚駭得叫了起來,醒了。

小秀捧著一杯香茗,送到她的手中。

青瑣輕抿幾口,睜著迷惘的雙眼,問道:“什麼時辰了?”

小秀連忙低聲道:“公主,您才睡下不到一個時辰呢,公主您可要保重啊。”

“皇上那邊有事嗎?”

“剛才奴婢從御膳房過來,正看見二殿下和崔玉廷將軍去給皇上請安,這麼晚了,奴婢正納悶著……”

小秀剛剛說出“崔玉廷”三個字,青瑣的神色就大變,她馬上起身說:“快給我披風,我要出去!”

碧雲軒內。

月光斜照進來,照在皇帝暗黃的臉上。他無聲地躺在炕榻上,生命垂危,但他的頭腦異常的清醒,這更增加了他周身的痛苦。

他仍然堅持著,因為他必須在彌留之際,等待一件事的到來。

“父皇……”

天清的哀聲剛一傳到,他與崔玉廷已經跪在了他的病榻前。

“皇兄他……”

明黃色的太子綬帶,金盔金甲,斑斑血跡隱約可見。

漸漸地,皇帝似乎感到了一團冰涼之氣,從足心淹沒上來,一直湧向他的全身。霎時間,皇帝兩眼發直,牙關漸緊。他知道無常已經到了,腦際驀地閃現了一個模糊的影子,於是他拼盡全身的氣力,喃喃地吐出了最後幾個清晰的字眼:“他……他死了嗎?”

“皇兄他殉國了……”天清大哭起來。

皇帝虛空的眼睛直愣愣地定在天清身上,接著,一口濃痰堵住了喉頭,發出了一陣奇怪的聲響,再也吐不出一個字音來。

楚士雄、天濂出現在他的面前,他們如此相像,同樣的俊朗,同樣的帶著桀驁不馴,一縷淡笑浮在皇帝的嘴角。

好了,好了,他寵了二十年的濂兒,那個他難以經受的奇恥大辱,終於消失了。

這時,寢殿外傳來了青瑣悲慟的哭聲。

肅跪在皇帝炕前的天清愣了一下,他想起身,可又無可奈何的讀著皇帝已完全模糊的字眼。

皇帝的眼神已散,牙關已緊,接著,在最後長長的嘆息聲下,就永遠停止了呼吸。

“父皇——”

皇宮內喪鐘長鳴,就像一窩被驚擾的蟻穴,整個皇宮都忙亂起來。

哀音響遍了皇宮,響遍了京城。

第四卷 第三十八章 青山隱隱水迢迢1

又是一年春滿大地,綠楊庭院,暖風簾幕,怡真殿裡清風徐徐,幽香瀰漫。

天清在殿外下了步輦,親自接過宮人手中的朱漆木匣。木匣裡放著秋季儲藏的葡萄,鮮豔如最初下架的模樣。

貴為皇帝的天清,不僅沒有迎駕的禮儀,還是頭一次送禮,去討取一個人的歡心。

繡簾開,地面跪著兩名侍女,匍匐不敢仰視天顏。天清一步邁了進去,內心坦然中有著複雜的狂喜,貴妃榻上,青瑣斜倚著繡枕闔目睡著,冰肌玉骨,釵橫鬢亂。

聽到動靜她睜眼轉過臉來,那盛滿慵懶溫香的笑靨,只一個碰擦天清便醉了。他一手輕放竹匣,一手把她抱在了